与老妈妈重逢的喜悦

旅行   2024-06-27 11:00   日本  

202346


有一位好友也是我这个系列的读者,他给我发微信说:“我也经常在荒川转悠,想赞助点儿这些流浪汉吃的和用的,赵大哥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我说:“好呀”。


他又问“需不需要药品?”


我问他有没有药品清单。因为我们知道,大部分家庭都多少会储备一些常用药,是不是这位老弟家里的存药太多了,在没过期之前想捐给别人用啊。


好友说:“需要什么药,我去买”。


一听他这句话,我明白了,人家是真心要花钱捐助。


几天之后我给这位好友回话:“我问了几位流浪汉,他们听说有热心人要捐给他们药,都非常高兴。说这真是帮了他们大忙了。感谢你!流浪汉们最需要的药为以下几类:感冒药、胃药、止痛药、防虫咬药、外伤急救药等。另,我下周四要请两三位流浪汉在野外开个寿司宴,还要喝点日本烧酒,你能参加吗?顺便把药带来直接交给他们。”


好友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请。我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一场别开生面的野餐会就这样敲定了。我的这位性格爽快、办事麻利、又有爱心的小老弟朋友名叫富彤,49岁,是一家批发和销售国标舞鞋以及各种礼服的公司老总。


 

富总将装满药品的塑料盒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桂


323日那天下午4点半,我和富总骑上自行车,他驮着药箱,我驮着食品和酒类从赤羽站出发,大约用了10分钟我们就到了荒川铁道桥边的小树林。我看见在树林前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一张小矮桌和几把小椅子。显然桂他们已准备就绪,就等待我们的到来了。我走到桂的家门前喊他的名子,桂像往常一样微笑着从帐篷屋里走了出来。富总端着装满药品的塑料盒郑重其事地交给了桂,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时森山也从以前齐藤住的那个帐篷屋里出来了。人一走,茶就凉,读者诸君应该明白了吧,森山是桂叫来弥补身边空缺的新人。他本来住在距离这边约200来米的另一个小树林里。桂确定齐藤去了福利院之后,就去找了森山,对他说:“你这个帐篷太小了,搬到我那儿的空房子去住吧,比你这儿宽敞多了”。森山二话没说,当天晚上就抱着铺盖卷过来了。我上次来找桂时所看到的家门口的自行车就是森山的。


我们把寿司及各种小吃还有酒类摆满餐桌,正准备开吃开喝时,从铁道桥那边又来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他的名字叫永福,也曾是这边的流浪汉。我们请他加入了吃喝行列。如果以年龄排行,桂(70岁)是老大,我(67岁)是老二,永福(53岁)是老三,森山(50岁)是老四,富总(49岁)是老小。


森山是我第二次见,两次看他都有点像没睡醒的样子。他爱喝酒,不太爱说话。从他嘴里时而会冒出几句中文,说是在中餐馆打工时跟中国同事学的。据桂讲,这位老弟平时比较喜欢读书看报,关心国内外大事。在谈论中国最近发生的事情时,他的确也能道出个一二来。可是一旦问及他的个人私事,比如他现在靠什么维持生计,他则避而不谈。


最后来的那位永福,据他讲,在当流浪汉之前曾是一家快递公司的货运司机,因为工作过于劳累而辞了职,现在在一家酒吧打零工。永福比较爱说话,还谈到了他小时候的事情。他出生在美国,父亲是园艺师,当时在美国为有钱人打理庭院。永福出生后没多久,他们一家就迁回了日本。在他一岁半时,父亲病世,永福和姐姐都是母亲拉扯大的。所以他有浓重的恋母情结。


我对永福说:你的妈妈很坚强,她爱你并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读到这儿大家一定很好奇,难不成你认识这个53岁的流浪汉的母亲?是的,8个月前我就认识了这位老妈妈,几天前我还与她老人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了呢!


关于我和永福妈妈认识的经过,在《荒川河畔的原住民⑤ 编织“金光地毯”的流浪老妈妈》一文里已经讲过。为了让今天这个故事读起来更具连贯性,我们一起重温一下吧。


这就是老妈妈用瓶盖在土地上拼出的“金光地毯”


去年7月的一天,我散步经过荒川边的一片小树林,透过树丛的缝隙,我看见了一位老妇人的身影,她正在弯着腰做着什么。我用手机拍下了这个场景。过了一些日子,我又路过那里,再次看到她弯腰做着什么。我十分好奇,就隔着树丛和老妇人攀谈起来。原来她弯腰所做的事,是把平时收集到的饮料瓶盖,一个一个地按在地上,从而拼出一副美丽的图案。就是在那次和老妇人的谈话中,她向我讲述了她坎坷的人生经历,其中就谈到了她儿子永福的事情。


自从那次和老妈妈谈话之后,我脑海里总会出现一个挥之不去的老妇人孤独的身影。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买一双高腰雨鞋送给老妈妈吧。因为在和她谈话时,我发现她的脚上穿着一双很旧的塑料凉鞋。因为刚下过雨,鞋上还沾着泥巴。对于野外生活者来说,一双高腰雨鞋是必不可少的。


为此,我去了永旺商城,挑选了一双最高腰的、尺寸较大的女式红色雨鞋。同时还编好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给我太太买了一双雨鞋,可是尺寸不合适,我也懒得退货。放在家里又占地方,所以就给您拿来了,也不知道您穿着合适不合适。


礼物是买好了,台词也背好了,但怎么送到老妈妈手里去呢?她住的那个小树林里有三、四个帐篷,哪个才是她的家呀。没办法,我只好每次去荒川找桂和齐藤时,都把雨鞋放在自行车的后框里,期待能遇上老妈妈。可是一直没能如愿以偿。直到今年的318日,在我看望桂之后的返家路上,见对面远处有一位妇人骑着自行车缓缓而来。那不就是老妈妈嘛!当我们彼此靠近时她也认出了我。再次相遇,我们都特别高兴。我对老妈妈说:“我找了您好久了”,老妈妈也说:“自上次谈话之后,我一直想再见到你”。我对老妈妈说:“您先回家在院子里等我,我20分钟以后再过来找您”。

老妈妈嘟囔着说:“再有洪水来袭,我就可以穿着这双雨鞋逃命了”


当我拿着雨鞋外加两双羊毛绒袜(后者是我太太让我带给老妈妈的)又出现在老妈妈面前时,老妈妈喜形于色,没等我把背的台词说完,她已经把雨鞋穿在了脚上。老妈妈挺起身来,走了几步,嘟囔道:“再有洪水来袭,我就可以穿着这双雨鞋逃命了”。


对于我来说,老妈妈的这句话比什么样的感谢之词分量都重得多。老妈妈亲身经历过201910月的那场洪灾,当时的洪水涨到离她的住地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老妈妈幸运躲过了一劫。但今天她住的地方距离荒川可只有十米远。这是最让我担心的。


老妈妈把我送给她的礼物拿到帐篷里放好之后,从门帘底下伸手送出来两个像水杯一样的瓶子,仔细一看是两瓶日本烧酒。她钻出帐篷后,递给了我一瓶,自己拿着一瓶,然后说:“今天我们能重逢,太高兴了!来!我们干杯!”


与老妈妈再次相遇,我们都特别高兴


欲知老妈妈酒后向我吐露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荒川河畔的原住民


从2024年4月起,旅日公众号推出赵海成先生的专栏《荒川河畔的原住民》,关注日本的一个特殊群体——无家可归者,为读者朋友们提供一个观察日本的新视角


赵海成 资深媒体人。1982年毕业于北京对外贸易学院日语专业。1985年赴日本大学艺术学部深造,专攻电视理论。1988年创办第一份面向在日华人的中文报纸《留学生新闻》,担任第一任总编辑长达10年。2002年回国,以自由撰稿人和摄影师的身份往返于中日之间,从事各种文化交流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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