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聊斋

文摘   历史   2023-04-08 17:57   北京  

庄子有言:“井蛙不可语天,拟于虚也;夏虫不可语冰,拘于时也;曲士不可语道,束于教也。”庄子的哲学。不读书焉知过去五百年?焉知未来五百年?

《三国志》上说,曹丕做太子时请文学大家相聚,曹丕显摆,那时尚青愣,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名人皆咸伏,莫敢仰视,恐三魂飞五魄散,而桢独平视,视若不见。太祖闻之,乃收桢。刘桢乃魏晋名士,学富五车,出堂入殿,每有奇文,贾丕亦不敢小看。怎么能说“收”就“收”呢?曹操的心胸也太狭窄了吧?人家不以为你儿媳为美,无动于衷,你就整人家,杀人家。此非英雄之举,此非曹操所为,英雄也有变态时?

一千五百年漫漫长夜?在蒲松龄看来,不过青灯照壁,有秋虫鸣啁。“洛城刘仲堪,少钝而淫于典籍,恒杜门攻苦,不与世通。”洛城的刘仲堪,正是被曹操冤杀的魏晋名士刘桢的后世子孙,难得这位刘郎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谢客,不与世通,只闷在家中攻读典籍。刘家都是谈书人。一日正读,刘郎突然闻见满室生香,且奇香异然,正在迷茫猜疑之际,就听见有佩玉相击碰撞发出的奇声妙乐。用蒲老的语言讲,“顾之,有美人入。”世界真奇妙。仙女下凡,“簪珥光彩,从者皆宫女。”刘郎何曾见过如此仙女世界?惊得拜伏于地下,微微颤抖,不知福依祸兮,祸依福兮?美女倒异常温柔,通情达理,然亦有不解,竟然开口问道:“子何前倨而后恭也?”问刘郎你为什么之前在曹丕酒宴上如此高傲,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又如此大礼呢?刘郎惶恐,忙说:“何处天仙未曾拜识,前此几时有侮?”

一千五百年前的一桩冤案,难怪刘郎又是晕懵又是恐惧;断片难接,时空难穿。还是甄氏,把一千五年前的事情对眼前的刘郎细细说来。甄氏绝非无情无义之人,诚心挚意地对刘郎说:“当日以妾故罗罪,心实不忍,今日之会,亦聊从报情痴也。”一千五百年前的情,一千五百年后定,妾情可谓痴也。桢未白冤。

《聊斋》真能聊,真敢聊。

《聊离》也真吓人。我刚到山西农村插队时,住的是一间农村闲置的老屋,半夜突闻房上顶棚中有瑟瑟窸窸之声,一会儿窸窣之声就在头顶,一会儿又瑟瑟而去,沙沙之声又到炕尾,仿佛整个天棚上都有妖作法。联想起三寸多长的蜈蚣爬过沙地的恐怖之声,又想起大如牛蹄子的八脚毛蜘蛛爬过窗户纸的吓人之声,想起暴雨前成千上万的黄马蚂蚁爬树的沙沙之声,突然想起蒲老在《聊斋》中讲过的惨人故事。一座古寺中,偶然住进路过的一位军士,半夜突然听见屋顶天栅上有瑟瑟窸窸之声,由远及近,直响到他的头顶,感到头疼似裂,魂不附体,急逃出古寺。待天明,领数军人将老屋围住,细听,果然有响处,且俱感头昏,抱以湿柴燃烟薰之,良久,见有一巨蝎缓缓爬出,其大如琵琶。是夜,一夜未阖眼,总觉得天棚之上有巨蝎,但觉两股战战,冷汗津津,头昏目眩,方知《聊斋》这种书看不得,尤其不能细想,旁门左道,出神入化。也有人读《聊斋》作诗:“少读聊斋听说书,长经世故渐生疏。老来尝尽风霜味,始信人间有鬼狐。”

闲话烟雨
一身烟雨一席尘,一介书生一纸情,说未闻之事,听背后之语,与你换个角度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