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健教我作文章

文摘   情感   2022-09-09 11:25   北京  

文:崔济哲

又是秋风送爽,冯健以他特有的微笑,宽容、沉静、深厚、慈祥就定格在阵阵秋风之中。20年前,我初次见到他时,他就是这么微笑着,像一位河南乡间的教书先生,满怀期望地看着求学而来的学生们,似乎那时候他的双鬓之下,两额之上,就有一颗颗黑褐色的老人斑,20年后依然,老人不老。

1984年10月,冯健在办公室留影。孙文华摄

2008年,我从大庆归来,巧遇冯健,说起大庆,说起他曾经采访过的1202钻井队,我告诉他,1202钻井队现在正在南苏丹的达尔富尔钻井,他们说当地的条件比当年的大庆还艰苦。冯健不让我走了,拉着我谈起来,他说我知道你在分社曾当过好几年工业记者,工业报道难写,是工人难写,工人难写是工人的精神难写,精神难写是细节难写,细节难写是让人看了能动情动心的事难写。所以我们当年写大庆,是写“大庆精神,大庆人”。冯健扎扎实实地给我讲上了一课,我觉得他不像大学教授。倒像我们三里屯小学的老师。

每遇冯健,总有小谈,总觉得颇有收益。一次他谈起我送他一本拙作,说到楚辞,他说,他在在河南开封时,曾遇一人,其名为骚,他感到大惑不解,叫什么不好?叫个骚?在河南开封方言中,骚即叫不爽口,又含义不祥,再找不出一个比骚好的汉字为名?后来读《楚辞》方知,骚字的学问大了,《离骚》是屈原乃至所有《楚辞》的代表作,故后人以骚指《楚辞》,就像《国风》之风指代《诗经》,这才有《诗经》《楚辞》以风骚合称。那时候书读得少,还嘲笑人家以骚为名,现在想起来,该是多么无知愚昧?冯健谈话时一直注视着你,多么严肃的话题,也总是以微笑开聊,以微笑散去。

望着冯健的背影,会感到有一种静而听课的先生气场。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冯健主动叫住我,勉励我,微笑地望着我,说他当年是癌症,胃被切除了四分之三,似乎生命即将终结,但我顽强的活下来了,有人问我长寿的原因,我没那么多科学道理,养生的办法,我就是想看看明天是什么样?多大的挫折,扛一扛就过去了。你在书上称我为先生,我就叫你后生,咱们俩相差整整25年,送你四个字:“后生可畏。”因为后生还是要走更长的路,读更多的书,悟更深的理,做更多的事。冯健说只要我的眼还行,我还要读十年书。送你一句话:中医可以治本,读书也能治本。你以后出了新书,一定送我一本,咱们就谈读书。望着夕阳中的他,心中岂能平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2018年作家出版社要给我出一本散文集,希望能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写序。我辗转反侧,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向冯健开口,怕他为难,那年他已经93岁高龄,且久病缠身。真是张口难,后来托人探问一下,没想到冯健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就把复信及序一并送来;先生之心,拳拳可见;后生之心,激动不已。

2022年8月,我的新书《远行的文化》刚一拿到手,就想送冯健,没想到,他身体不好,住在医院,想送到医院,又怕打扰他,就托人把书放到他的邮箱中。没想到,当我站在他家客厅里,面对冯健那熟悉的微笑时,只说了一句:“您都没等到看上我的新书……”泪水再也禁不住了,我恭恭敬敬地把书放在他面前,悄悄地翻开了第一页……

走出他家,想起一句挽联:一哀感知己,要为天下哭先生。夜风中,孤星残月下,冯健先生仿佛微笑着并未走远……


闲话烟雨
一身烟雨一席尘,一介书生一纸情,说未闻之事,听背后之语,与你换个角度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