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薅中县羊毛了。
《中县干部》，一篇被部分体制内干部和自媒体奉为圭臬的博士生论文。冯军旗同志通过查阅干部档案、访谈、观察等方式，书写了一部河南中县县乡政治生态的「清明上河图」。
这本书，跟风的人会称之为体制内必读书籍，认为县乡政治跟书中描述一样，破败不堪；冷静的人会分析、对比、研究，认为书中的内容可以作为旧时代官僚气息的资料。
全书分为七个部分，分别是构成、进入、轨迹、摇篮、政绩、关系、纪律。这篇文章，我用15年后北方某县城数据与15年前河南中县进行对比。
《中县干部》是否过时，文中自有分晓。
一、构成
中县干部呈四层金字塔状。其中，副科级干部680人，正科级干部280人，副处级干部40人，正处级干部5人。
2008年，是经济蒸蒸日上的好年月。彼时的县城，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常住人口。但2024年，北方大部分地区常住人口仅为户籍人口的45%。
金字塔的比例早就变了。北县现有副科级干部260人，正科级干部120人，副处级干部20人，正处级干部4人。
而随着教育水平和女性参政能力的提升，农民出身领导干部比例由中县时的59%降低到如今的17%，北县32名乡镇街道主要领导中，女书记、镇长共6人，比例19%，乡镇领导班子中，女副职比例超过50%。
2.进入
1978年以来，中县领导干部获得干部身份主要有三个途径：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军队转业安置，以及各种其他形式的吸收录用。
如今，成为公务员的方法有公务员招录；选调生考试；军转干部安置；事业干部调任；五类人员进班子。其中，公务员考试和选调生考试是主流方法，即所谓的逢进必考。
干部交流，依然存在「顺流」和「逆流」。有进步意愿的干部会想尽办法下乡解决副科，之后或螺旋晋升或交流回县城。从小乡到大镇，从农村到城市，是干部们孜孜不倦地追求目标。
3.轨迹
在中县，围绕副科级比较突出的一个现象就是隐性台阶问题。一名综治办主任想提拔为党委副书记，要经过工会主席、人大副主席、乡镇长助理、武装部长、党委委员、副乡镇长等多个台阶，可能在此过程中耗尽政治生命。
隐性台阶依然存在，但阶数明显减少。副镇长→党委委员→副书记，能力强、有背景的干部仅需5年就能成长起来。
县直部门一把手，几乎一定要从乡镇党委书记中产生。回城+有权，是对一个辛苦多年乡镇正职的最大慰藉。
政—党螺旋晋升模式依然适用，是中国官僚体制下亘古不变的真理。
4.摇篮
与中县一样，多出干部的单位依然是两办、组织和纪委。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服务于「五人小组」成员，也就是中县人说的「大人手下长大人」。
在中县，农业、林业、教育都是多出干部的政府部门，但北县不是。一个政府部门能否多出干部，一是取决于单位主要领导跟县委领导的关系；二是取决于个人和单位主要领导之间的关系。至于这个部门是农业局还是财政局，无关紧要。
乡镇依然是干部的摇篮，因为乡镇领导指数多且党委书记话语权大。但乡镇苦，乡镇累，这个摇篮很多干部看不上。
5.政绩
政绩是个非常简单的概念：上级领导喜欢且认可，上级领导可以拿到上上级领导处炫耀。
因此，每当新领导上位后，先调度经济指标，无论如何必须有同比提升；再抓城镇建设，一定要挤出资金打造民生工程；最后上马工程，投资几十亿的产业项目，可以成为全市甚至全省焦点。
假政绩始终存在，究其原因在于领导干部着急要政绩，着急晋升，拍脑门做决策，造成集体资产的流失。
北县招商引资1000多亩科技园，当时是全省参观的重点项目。现在满地荒芜，一地鸡毛，但时任县委书记早就提拔至正厅级干部。
6.关系
时至今日，已经很少听到政治家族这一概念。一是因为计划生育政策，干部家庭都是独生子女；二是日趋完善的招考制度，将不学无术的二代拒之门外；三是干部家庭更好的教育环境，他们的子女更趋向于海外留学，北上广深赚钱。
随着政治家族的消亡，取而代之的是门阀子弟关系。一个副县级领导有几个亲近的正科级局长，局长们又有自己培植的副职和单位中层。一张新的，相互交错的县城官僚网络已显端倪。
喝酒、打牌，特别是喝完酒后打牌依然存在。幸运的是，有陋习的依然是冯军旗笔下那一批干部，80后干部并不喜欢这样的应酬。
至于利用公款吃喝，拉票贿选，这样的情况几乎彻底绝迹。如今的提拔必须将组织意图贯彻始终，拉票并不能解决问题。
7.纪律
这篇文章修改5次过审，谨慎起见，纪律一章略写。
当今纪委办案特点呈现数据化、下沉式的特点。通过大数据反馈，加大了对冒领低保、粮食补贴、涉农惠农问题的查处力度。对于县乡来说，查处干部主要集中在副科和股级干部中。
生活纪律几乎没有单独作为违纪情况处理的案例。一个道德品质底下，政治立场不坚定的干部，违反了生活纪律几乎一定违反了廉洁纪律。
想当干部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一个干部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以上的处分，基本宣告了仕途的终结。
我认为，经历了15年，我们的县乡政治体制或主动或被动，得到了大幅度改善和提升。
走出制度困境，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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