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知与“在”的关系问题,是西方近代古典哲学探讨的最基本问题,对其的深彻探讨,开启于十七世纪法国哲学家笛卡尔的一个著名命题:我思故我在。
这个命题的哲学含义是:我无法证明我“存在”(即本体论中的实在),我唯一能确证的“存在”只有“我思”,即只有我的思想在。
其还有一个通俗的释义:因为我“思”了,所以我才“存在”,即,先有“我思”,然后才有“我在”。
由此,在本体论阶段隐约呈现的“精神”问题昂首阔步走上前台,成了西方哲学追究的主要对象,伴随着古典主义“唯心论”的开启,西方哲学正式进入到了“认识论”阶段。
历经三个世纪,最终,在康德那里,“知”与“在”的关系问题被处理成一个不可知论的确定模型,而在黑格尔那里,“知”与“在”的二元关系在绝对精神中消解,“知”与“在”的根本问题至此达成讨论终结。
但到了二十世纪,以胡塞尔开创“现象学”作为起点,西方的哲学界开启了一场革命,前期的代表人物是“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海德格尔,以及存在主义哲学集大成者萨特,后期的代表人物则是“分析哲学”的创始人罗素及分析哲学的“最高峰”维根斯坦。
学界把这个阶段确立为(第一)本体论、(第二)认识论之后的第三阶段:语义论。
之所以称这个阶段为革命,是因为存在主义哲学及分析哲学(两者后期有所合并)彻底推翻了古典哲学的一系列基本观点,就比如本文标题所写的,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而海德格尔说“我在故我思”;古典哲学认为语言只是一种工具,而分析哲学坚称语言就是本质。
这就使得整个二十世纪的西方哲学,相对于之前的本体论、认识论,出现了一个180度的巨大转向,以至于二十世纪以前哲学追究的问题及使用的方式,在二十世纪几乎被全盘否定并抛弃。
关于语言到底是工具还是本质的探讨,之前有发文《维根斯坦如果读过《楞严经》,他还会说“语言即世界”吗?》,相关问题以后我还会专文表述,这里就此略过。
本文要重点探讨的,是关于认识论的出发点,即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及语义论(前身为存在主义)的出发点,即海德格尔的“我在故我思”,这二个基本观点,到底孰是孰非的问题。
(二)
需说明的是,“我在故我思”这一哲学命题,并非直接源自某位著名哲学家的明确表述,却是对传统哲学观念“我思故我在”的反思与颠倒,本文之所以把这句话说成是出自海德格尔之口,是因为“我在故我思”与存在主义哲学有着最为紧密的联系,而现代存在主义哲学的第一创始人,正是海德格尔。
这是显而易见的,作为胡塞尔最得意的门生(虽然后期两人分裂),海德格尔最主要的著作《存在与时间》出版于1927年,相比较萨特1943年出版的哲学专著《存在与虚无》,要早了16年。
存在主义强调个体的存在本身,认为存在是先于本质的,即人首先存在,然后才通过自己的行动和选择来定义自己。在“我在故我思”的命题中,个体的存在被赋予了首要地位,这与存在主义的核心观点不谋而合。
也就是说,“我在故我思”正是对存在主义思想的哲学概括。
海德格尔因此创建了一个新的哲学概念“此在”作为他的存在主义思想的核心,在他的存在论中,“此在”优先于其他一切存在者。
但“此在”到底是什么?即“此在”的定义,你翻遍海德格尔的所有著作,都找不到简洁的、直接的概念表述,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推相关文字的反复的、复杂的意义堆砌。
这当然不怪海德格尔,毕竟,他从14岁到20岁的六年时间里,主要学习的是希腊文和拉丁文,当时的他每日必读希腊原著,以致海德格尔后来说,这六年来的学习是他一生中最有价值的。也是在这六年里,海德格尔对诗人荷尔德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正是这位诗人的诗句,贯穿了海德格尔的全部著作。
这就是一大批人,特别是文科极差的理科生(我本人就是),面对海德格尔充满“诗意”的哲学文章,大都很难读懂的原因。
不过,“我在故我思”作为存在主义哲学的一个基本出发点是可以确定的,并且,其与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正好针锋相对。
因此,我们选择由此切入,然后对这二个命题展开深入的纯逻辑追问,从而分辨出孰是孰非,其意义之重大,是不言而喻的。
(三)
按惯例,我们仍然先直接给出结论:
“我思故我在”与“我在故我思”都是不成立的,但相对来说,前者的“错”较小,而后者则是大错特错。
相关的纯逻辑解析如下:
我们先看“我思故我在”。从认识论的角度分析,笛卡尔的二元论对“知”与“在”的区分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在笛卡尔这里,“知”其实就是“思”,或者说是“思的结果”。
而“思”在本体论阶段仅属于一种“精神的疑问”,其地位“低下”。
因为,当时的人都认为,我们感知的“在”,就是所谓的“实在”。
但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梦”所呈现出来的“特殊场景”。
笛卡尔这样表述:他发现他在做梦的时候,他的梦境是非常真实的,他在梦境中丝毫不能发现自己的梦境是一场虚幻,等他醒来,他发现梦境只是梦境,于是,他做了一个追问,他说我怎么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另一重梦境之中呢?(其与我国著名的典故庄周梦蝶如出一辙)。
受其启发,笛卡尔于是提出如下观点:我们对“在”的“感知”的确证性是一个疑问,即我们感知的“在”,并非一定就是“实在”。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追问,那么,我们所说的“实在”到底在哪里呢?
由此,笛卡尔提出著名论题:“我思故我在”。
他用“二元论”对“思”与“在”的关系问题作出了回答:我不知道“实在”在哪里,我能确证的“在”,只存在于“我思”。
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实在”在笛卡尔这里已经消失,也就是不存在了。自此,哲学问题就成了对纯“精神”问题的一系列追问,直到十九世纪末,认识论才宣告终结。
(四)
我们很明确的知道,在认识论中,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是完全成立的,那么,为什么我在第三节的开头部分会说,“我思故我在”是不成立的,是错的呢?
这里的关键,其实是对“思”的解析或者理解,在认识论阶段还处于浅层,如果我们对“思”本身有更深入的了解,就会知道:最初是没有“我”的!
什么意思?
人类的感知(通道)只有五个,即视觉、听觉、嗅觉、嗅觉、触觉,其构成了人的感应系统,这个系统最大的特点是天生的,即我们每个人一生下来就具备的。
而至少在出生六周时间内,婴儿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他(她)以为(直感),他(她)与环境(最主要是母亲)是融为一体的。
直到他用感应系统积累了“经验”,请一定要明确,这里的“经验”并非是“自我”的经验,而是“外部环境”的经验。
也就是说,最初的经验对象一定是“他”,而不是“我”。
那“我”是怎么来的呢?“我”是通过对“他”的确认,才得以产生的。
用精神哲学的语言表述,这是人的第一次精神分裂(道生一)。即,人的第一次精神分裂才产生“我”这个东西。
显然,虽然结论正确,但笛卡尔的表述是错的,错就错在,他把“我思”作为前提。
严谨的表述应该是:“思,他在,故我在”。
(七)
最后作个小结。
由于本文探讨的是哲学上最重要的论题(之一),因此,我酝酿了较长时间才决定下笔,正式撰写则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另,需特别指出的是,本文表面上是对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及海德格尔的“我在故我思”作对与错、是与非的分析及判断,但实质上,我想阐述的是对“思”的理解。
即,我们的思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的思是怎么一步一步展开的?我们的思究竟要达成什么目的?我们的思是如何达成目的的?等等这一系列问题。
不一的奇谈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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