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人进化为信息人,原工业时代的一切规则已完全崩塌,信息时代的全新规则将被重新建构。其内核是,信息完全被科技掌控并成为主宰的力量,权力与科技结盟,从而建构起一个全新的具有超强能力的控制机制。
那么,什么是人本主义呢?
如果你搜索网络,大致会得到二种结果,一种人本主义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解释人的形而上学学说,另外一种人本主义是当代心理学的一种流派。
本文所说的人本主义,采用的是赫拉利在2018年的一次演讲中给出的解释:
简而言之,人本主义是这样的想法和信念,人类感情是最终的权威来源。当我们面临个人生活或社会生活中的重大问题时,人本主义期待人类的感情和自由选择为我们提供答案,人本主义告诉我们要倾听自己,要跟随我们的内心,做真实的自己,而且,由于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我的感情和选择,没有人应该对我和我的生活拥有绝对的权威,这就是人本主义的基本思想。
这段话不但通俗易懂,而且,我相信会得到绝大部分人的认同或者共鸣,原因很简单,这是近代最坚固的伦理基础,是现代文明最广泛的人文基础,至少在二十一世纪前,其居于全球人类文化思想的统治地位。
(二)
我们稍加展开。
人本主义的核心理念是,决定我们所有行为的“权威”来自于我们的内心而不是外部,我们接受的所有教育,只是为了树立我们独立思考的能力,最终做决定的(权威)只能是我们自己,而之前,比如宗教时代,决定我们行为的“权威”是上帝(圣经)。
因此,我们会看到,人本主义时代,虽然“上帝依然存在”,但人们只说“上帝保佑我们”,而绝不会说“上帝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决定”。
近代中国的大思想家陈寅恪的名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实际上就是人本主义的精炼式表达,其核心理念可以归纳为四个字:独立思考。
人类一直在追求永恒不变的东西,但始终找不到,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悖论:唯一不变的永远是“时代在变化”。
并且,肉眼可见的现实,时代变化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这在二十一世纪表现得尤为明显,其主要体现在二个方面:信息量呈几何级数的爆炸增长与人工智能(AI)的飞速发展,由此,工业人进化为信息人,人类社会因此迈入到了“信息人时代”。
只是,人们在享受科技创新及发展的成果的同时,“不得不接受”另一种结局:人本主义被摧毁,全球范围的民粹主义再度登场,并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准确地说,并不存在“不得不接受”,绝大多数人其实是在不知不觉中抛弃人本主义,并成为一个民粹主义者的,就个体而言,他们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是在“倾听自己的声音,跟随自己的内心,做真实的自己”。
赫拉利精确地表述了形成这种状况的原因。
在二十一世纪,人本主义面临巨大的挑战,不是来自独裁者或煽动者,而是来自实验室,人本主义再次表示,权威来自我们的感觉,这些感觉反映了我们的自由意志,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但是,科学现在以越来越强的力量和权威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一个神话,这根本不是真的,没有自由意志,感受并不反映自由意志,感受是生化算法,如果有足够的数据和计算能力,外部系统可以比我更好地理解我自己,我们这个时代的大想法,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这个时代的大想法是,生物是算法,而算法可以破解生物,包括智人,它只是一种生物。
这段话稍微有点复杂,我作一个最简单的解析:
我们做任何决定,最终依赖的不是知识,而是感受,所有的知识(包括信息)汇总在一起,我们依据自己的“独立思考”得出的仅仅是一种感受,这种感受被我们的“自由意志”支配,其具有权威性,面对一件事,我们最终做什么抉择,完全由这个“权威”确定。
但赫拉利声称,“自由意志”不存在,因为我们的感受本质上是一种算法,之前我们的算法叫生化算法,(内在的)生化算法导出人本主义。现在的情形则完全不同,(外在的)科技算法被开发及飞速发展起来后,其已经有能力部分或完全取代(内在的)生化算法,也就是说,通过技术手段,人类的感受完全有可能被外在的东西掌控,自由意志不再存在。需说明的是,赫拉利讲这段话是在2018年,而现在已经是2024年,科技算法早已升级为万众瞩目的人工智能,也就是AI,其强大的功能何止能取代人类(内在的)生化算法,并且,它有可能掌握整个人类的命运。这就是作为全球公共知识分子的赫拉利在今年9月份出版《智人之上》的原因,我们已发布了二篇相关的解读文章,感兴趣的朋友可搜索查阅。人本主义被摧毁的最大危害(之一)是,人类前所未有地容易被操控,而他们自己却认为是在尊崇自己的自由意志,即,他们自认为是在独立思考。科技算法能轻易让人们陷入到仇恨中,很多人坚信,一个小时的仇恨与谩骂,一定比30分钟的理性和冷静要好,比30分钟的阅读要好,比30分钟的睡眠要好,甚至比30分钟的美食大餐都要好。而当这种人越来越多,他们形成的力量将是无比强大的。我们发现,(网络)现实中,他们比任何人都会讲道理,只是他们运用的思维模式、他们举例的事实根据,实际上都是被科技算法,也就是外在的力量灌输及控制了,而他们却浑然不知。并且,当你指出他们陷入了“信息蚕房”后,他们往往反过来说是你陷入了“信息蚕房”,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因此,如果一个人习惯沉迷于自媒体,特别是那种短视频自媒体,他大概率会被虚假掌控。这就是我写《真爱生命,远离自媒体》的原因,如果一个人不想被虚假掌控,远离自媒体特别是短视频自媒体是最有效最简单最直接的一种方式。我们仍然以今年的美国大选作为例子,基于仇恨信息被大量传播并“深得人心”从而使得民粹主义兴起的现实,赫拉利在今年十月份的一次访谈节目中对此次美国大选,预先作出了一个框架式的评判:关于美国大选的话题我们已发表过三篇文章,这里不再详述,结合本文的主题,结论清晰可见:美国的人本主义已被摧毁,未来的美国,是有较大可能走向分裂、内战或者独裁的。众所周知,由于美国的全球地位,其根本性的变化必然会给全球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带来巨大的影响,这是显而易见的。从最近的舆论反映来看,真正的精英人士大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担忧,这完全可以理解。
但我始终相信,仍然引用上一篇文章结尾部分的一句话: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是历史潮流带来的必然结果,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人类的命运,如果真的走到穷途末路,那也一定是人类自身造成的,与大自然无关,与这个地球无关。或许,最值得我们深思的一个问题是:科学(发展)到底带给人类的是幸运还是厄运?鉴于这是一个大话题,本文就不展开了,以后再单独发文详述。写到这里,我们大致可以给“信息人”这个概念给出一个非精确的定义:所谓的信息人,指的是人类的算法不再由自我完成,而是交给了掌控信息算法的人或者AI,其标志是自由意志的消失乃至死亡。在这个由“信息人”组成的社会中,比如在参与度极高的社交媒体平台上,绝大部分人提供的信息内容,本质上是被掌控信息算法的人或者AI规定死了的,再加上(提供信息内容的)自媒体被金钱化,遂形成一个强大的闭环,从而使得这种掌控的效率变得极高。事实上,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信息的提供与传播能达到如此状态,但当人类从工业人进化为信息人之后,整个社会快速进入到数字威权的信息政权时代,这才是数字革命的最大成果。不一的奇谈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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