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从古代找方子治现代的不舒服,这本身就是一种病

文化   文化   2024-10-14 00:08   上海  
顾颉刚的疑古学派及历史层垒说

顾颉刚(1893年5月8日—1980年12月25日),名诵坤,字铭坚,号颉(jié)刚;小名双庆,笔名有余毅、铭坚等:江苏苏州人。是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民俗学家,古史辨学派创始人,现代历史地理学和民俗学的开拓者、奠基人。

1920年,顾颉刚毕业于北京大学,后历任厦门大学、中山大学、燕京大学、北京大学、云南大学、兰州大学等校教授。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副主席、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等职。


从历史时代看,顾颉刚出生于光绪时代,历经晚清、民国,逝世的时候已经是80年代了,可谓中国近代史的见证人。

1893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年份,我们来看下面这些著名人物,排在第一的一定是毛泽东,还有顾祝同、戈林、宋庆龄、白崇禧、阿炳、叶问、杨虎城,都是在这一年出生的。

顾颉刚最突出的贡献,就是提出了“历史层垒说”的观点,由此产生了一个学派叫“疑古学派”

所谓“历史层垒说”,据顾先生自己说包含着以下三个层面上的内容:


第一,"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譬如,周代人心目中最古的人王是禹,到孔子时始有尧舜,到战国时有黄帝神农,到秦时三皇出来了,汉以后才有所谓"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顾于是形成一个假设:"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发生的次序和排列的系统恰是一个反背。"


第二,"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


第三,在勘探古史时,我们即使"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确的状况,但可以知道某一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的状况"譬如,"我们即不能知道东周时的东周史,也至少能知道战国时的东周史;我们即不能知道夏商时的夏商史,也至少能知道东周时的夏商史"。


顾先生由此得出的一个带有"普遍性知识"性质的结论是:"我们要辨明古史,看史迹的整理还轻,而看传说的经历却重。"稍后他干脆和盘托出了他的致知取向:"我对于古史的主要观点,不在它的真相而在它的变化。"简而言之就是"不立一夏,惟穷流变"


顾先生的"层累构成说"的上述三层内容,如果细细辨析一下的话,实际上只包含抽象和具体两个层面上的内容。

在抽象层面上,亦即在基本理念层面上,这一"中国古史观"表达了顾先生对历史知识一般性质、特别是其不确定性质的看法;在具体层面上,此一命题才表达了顾先生对有关中国上古史知识本身的见解。而且,"具体"层面上的"层累构成说",完全可以看作是"抽象"层面上的"层累说"的派生或推论,换句话说,古史上限的"愈后愈长"与古史人物的"愈放愈大",正是为历史知识的一般性质所提供的坚实例证。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我们才可说顾先生是中国史学现代化的最先奠基人。

层垒造史的依据是:中国史在初期可能是有一些其确切的文字记载的,但是随着后来历朝历代的史官的应政治要求不断更改,于是历史被篡改了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于是我们中国可怜的上古史基本就不可考了,因为我们从书本中不知道事实的真相,而又缺乏物质真相来证明事实是如书所述的 。


关于顾颉刚的“历史层垒说”,王东岳先生也深表赞同,东岳先生是从整个人类的文明发展史出发,一直推演到近代的中国文明发展史,从最基底的层面梳理了历史“真相”的逻辑脉络。他认为层垒效应无论在文化还是历史上,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存在,只是在我们国家,这样的层垒效应更突出、更明显。


中国的三教儒释道,儒家的孔子及释家的佛陀都没写下文字记录自己的思想,老子仅留了5000字的道德经,然后2000多年来,关于儒释道的文献著作何止千万计。


很多编年史比如四库全书,都是在收集了社会上所有的文献资料后,把不利于清朝统治的内容全部删除后整理出来的史学文献。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了,在这里就不一一举例,注重实用性、适应政治需要这二个特点,让中国的整个文化及历史,都处于极大的不真实状态,我想,这应该就是顾颉刚提出历史层垒说的根本原因。


疑古学派有二个比较有名的论题,这里简单表述一下。

——夏朝其实不存在

在古代,夏朝在人们的心中确实是存在的一个朝代,人们对夏朝是古王朝是深信不疑的。但是到了近代,西方的史学思想的传入以及考古学的兴起为将原来的传统观念打破。在近代,疑古思潮开始兴起,以康有为为代表的一些学者倡导要对原来的史料重新考证,人们对夏朝到底是否存在就就打了问号。

古人为什么要对夏朝的存在深信不疑呢?这还是受到史料的影响,记载夏朝主要是司马迁的《史记》。当然,司马迁的《史记》也不是没有史料参考的,距离时间最近的文献就是孔子的《尚书》、左丘明的《左传》以及《竹书记年》。

随着近代疑古思潮的兴起,不少学者就对夏朝的存在发出了质疑。著名的史学家夏曾佑在历史著作《中国古代史》中认为,从上古到周朝存在的夏商周这三个朝代是传疑的时期,相关的史实是不可信的。

在1936年,疑古学派的顾颉刚先生与童书业先生发表了一篇文章,名为《夏史三论》。这篇文章否定了夏朝的存在,并且认为夏朝的历史只是人们对原来历史传说的累积,而像少康中兴这样的事迹很有可能是模仿光武中兴的写出来的,而后这篇文章收在了《古史辩》这本书中。

——治水的英雄大禹是只虫子

在1923年著名的《与钱玄同先生论古史书》中,顾颉刚先生写道:至于禹从何来?我以为都是从九鼎上来的。禹,《说文》云,“虫也,从禸,象形”。禸,《说文》云,“兽足蹂地也”。以虫而有足蹂地,大约是蜥蜴之类。我以为禹或是九鼎上铸的一种动物,当时铸鼎象物,奇怪的形状一定很多,禹是鼎上动物的最有力者;或者有敷土的样子,所以就算他是开天辟地的人。(伯祥云,禹或即是龙,大禹治水的传说与水神祀龙王事恐相类。)流传到后来,就成了真的人王了。


九鼎相传为夏王大禹令九州州牧所铸,用以象征九州,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这段话中,顾颉刚认为大禹是九鼎上铸的一种动物,实际上连九鼎的传说都是被否认的。他认为,大禹本是不存在的,是一种有力的动物,因其某种富有意味的姿势而被认为是开天辟地之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谁都可以著书立说,大多事情都为口口相传,事情也就越来越夸张,大致于三人成虎相通,大禹作为一条“蜥蜴”却被夸张为人王而广泛传说,到了今天也就有了很多关于大禹非常神奇的传说。


有意思的是,鲁迅也促成了禹是一条虫子,这个使疑古学派由来饱受争议的话柄。具体可见于鲁迅的《理水》中:

“这这些些都是废话,”又一个学者吃吃的说,立刻把鼻尖胀得通红。“你们是受了谣言的骗的。其实并没有所谓禹,‘禹’是一条虫,虫虫会治水的吗?我看鲧也没有的,‘鲧’是一条鱼,鱼鱼会治水水水的吗?”他说到这里,把两脚一蹬,显得非常用劲。 

“不过鲧却的确是有的,七年以前,我还亲眼看见他到昆仑山脚下去赏梅花的。” 

“那么,他的名字弄错了,他大概不叫‘鲧’,他的名字应该叫‘人’!至于禹,那可一定是一条虫,我有许多证据,可以证明他的乌有,叫大家来公评。。。” 

文中的虫虫明显就是蠕虫一类的小虫虫了,这可和顾颉刚文中的“虫”差的太远了。

这里要补充说明的是,实际上,中国古代把所有的动物都叫虫,比如老虎叫大虫,鸟叫飞虫,人叫人虫。所以,这样一个争论又显得没不要了。这里的关键还是到底有没有大禹这个人,但几千年过去了,谁又能拿的出证明,大禹一定存在呢?至于是不是他治理的水患,则更没啥意义,因为,到今天,我们的水患还是根治不了,几乎年年都有。


从顾颉刚的“历史层垒说”可以引申出“文化层垒说”,这一点就非常具有现实意义。


我们在各种平台上会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苦心钻研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比如易经、道德经、儒家的四书五经、黄帝内经、佛教的几千部经书等等等等,很多人都抱着一种心态,就是以前的东西都是最宝贵的,思想都是最精髓的,我们在现代社会中碰到的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在先人的伟大文化思想中找到答案。


我相信,先人的这些文化思想有不少是隗宝,但也一定有不少是糟粕,疑古学派的对立面叫泥古学派,泥就是拘泥的意思,就是基本上完全相信传下来的这些文化思想经典,如何区分开真实及虚假,才是一个人能不能真正在文化思想上不断精进的关键,这也是我撰写本文的目的所在。


以我的认知,目前非常流行的各种古代文化思想,包括很多被人津津乐道的“至理名言”,都被广泛误读误传误用,其危害是极大的。


有多少人是被“篡改”了的中国传统文化给耽误的?

很多人在没成功之前,都没认真学过中国的传统文化,事业有成之后,得了闲工夫,也不太用为了生活操心了,于是就开始去读书了,诸子百家的书读了一本又一本,越读越觉得有道理,这个时候再去发展事业,却大都一败涂地,或者至少走下坡路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相信有不少曾经事业“小有成就”的人都有这种体验,包括很多还身处创业期、已经饱读经书子集的“有志之士”,只是成功似乎永远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看上去近在咫尺,却无法真正触及。

原因虽然会有很多,但其中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出在了认知方面,就像本文标题所说的,他们中的一大部分都是被“篡改”了的中国传统文化给耽误的。

有人一定会说,你这是在贬低中国文化,我的回答:绝对不是。

引用王东岳先生的一句话:当你从底层逻辑去理解中国文化,它处处体现出的是精华;当你从实用的角度去看待中国传统文化,它一定处处显示的是糟粕。


我们现在能学到的中国传统文化,绝大部分是被篡改了的“伪作”,民国时期的历史学界有一个古史辨派,也就是顾颉刚、钱玄同那批学者,他们系统地提出了一个理论——“历史层累说”。层,就是层次的层,累是累加的累。


文化与历史是紧密相连的,被“层累”的岂止是历史,整个中国传统文化,早已经被“层累”得面目全非了,或者可以用另外一句话来概括,目前所谓的传统文化,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制造“认知的混乱”,因此,你读得越多,往往受毒害越深。

此话绝非言过其实,不过,具体的表述就不多展开了。。。

实际上,如果一个人不能深刻理解西方文化,他也就不能真正理解中国传统文化,如果一个人不能深刻理解中国传统文化,他也同样不能真正理解西方文化,两者在底层逻辑上,其实完全是相通的,都是生存的产物。

完全贬低西方文化与完全贬低中国传统文化都是一种思想上的狭隘,同样,完全赞美西方文化与完全赞美中国传统文化都是对文化深层内涵缺乏纵深理解的结果。


最后我想说的是,如果不是研究文化思想的爱好者,绝大部分传统文化是没必要学的,学得越多,往往脑子会越乱,但是,如果真正学透了,能融会贯通了,传统中国文化的精华一定是极其精彩而且实用的。

总想从古代找方子治现代的不舒服,这本身就是一种病


本文分两篇均写于二年前(2022年),写作的主要原因,是看到愈演愈烈的所谓“国学热”,无论自媒体还是周围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把任何事的前因后果都引申到国学范畴,似乎国学可以“包治百病”,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真相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自我的认知“蚕房”内不断内旋,表面上看很努力、很用心也很“善良”,但最终结果往往事与愿违,最关键的是,他们并不知道,问题其实出在他们最信任的“东西”上。

今把二文合并发布,取一个我曾经发在小红书上的一个句子作为本文的标题:总想从古代找方子治现代的不舒服,这本身就是一种病。

本文的最后,以刚刚看到的朋友圈的一个帖子(有感于马斯克星舰飞船第五次试飞获得成功)结尾:世界在飞速发展,走向星际旅游,有些人的脑子,还在商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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