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生就是假象”、“一切都是假的”,这二句话现在已经成了流行语,打开任何一个自媒体平台,完全相同或者近似表达的“金句”比比皆是,它们大都出自那些自称已经开悟了的高人或者资深学者。
比如,著名的复旦大学王德峰教授在B站的讲课视频中就直言:人生就是假象,几十年一辈子,活在假象中。
下面则是一位在小红书上有1.7万粉丝的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发的帖子,其标题是:一切都是假的,你的心念能创造实相。
类似的句子有太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不能说他们都说错了,但有一点是必须要明确的,那就是,他们的这些说法要么是从单一角度出发的片面之词,要么是假借各路名家的警句与格言的大杂烩,佛教经典中的真言(比如“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被他们胡乱解释,其最大的危害是混淆了人们对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认知。
(二)
事实上,关于人生是不是假象,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这些问题,无论从哲学角度还是佛学角度论,均是非常重大的课题,要全部说清楚,并尽量去除偏差,难度是极大的。
其牵涉到很多最基础的认知(定义),比如,什么是“假”?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真”的也一定不存在,既然真的不存在,假又何来?“假象”又何来呢?又比如,什么是“相”,如果心念能生出“实相”,那么,“虚相”又在哪里呢?还有一个最至关重要的问题,什么是“心念”呢?这里的“心”指的是什么?“念”指的又是什么呢?
诸如此类,在很多人看来是不问而“自明”的东西,就是不构成问题的问题,却决定了我们认知的底层架构,才是自古以来真正的哲学家、思想家所追问的。
这里所说的哲学不仅仅包括古希腊哲学、古典主义认识论哲学,还包括印度哲学,其当然也包括佛教庞大的思想体系,比如大乘佛教理论及因明逻辑。
众所周知,佛教是反对二元论的,因此,在佛经中,基本都不会使用“假”这个字,大乘佛教说真谛与世俗谛,而不说真谛与假谛,就是为了避免落入二元论,即在佛教中,真与假并不构成二元对立关系。
我们在《从佛陀不答“十四无记”说起》一文中也有相关的表述,对于辩证二元的问题,佛陀一律不答。另,在初始佛教中,佛陀讲的是四圣谛,而不是说四真谛,原因也在于此。
这里重点解析一下《金刚经》的名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请注意,世尊并没有说“凡所有相,皆是假”,鸠摩罗什翻译得很精准,这里他用的是“虚妄”这个词。显然,理解这句话最关键的是搞清楚,到底什么是“虚妄”?这个问题要解析清楚,至少需要十万字,这里我们就不详述了,本文仅从人类的视觉与听觉的纯科学原理辅以纯哲学表述来加以说明。视觉是什么?它只是一个感光器官,也就是说任何对象如果它不发光、不反光、不折光,它对视觉来说就不存在。而且,我们视觉通过感光获得的是什么?是明亮。要知道,光是能量,叫光量子;光并不是明亮,光打在任何一个物体上,它这个物体都不会产生明亮的感觉。光刺激视网膜,视网膜把它转化为生物电,通过传入神经进入视中枢,视中枢把这个光能量错觉成明亮,然后让我们对对象有一个在感光方面的轮廓。明亮本身就是对光子能量的曲解。而且更重要的是大家要知道,我们的视觉只看到宇宙光谱中的10万分之一,也就是我们视觉只能看见400纳米到720纳米波长的光波,这个狭窄曲段以外的光波我们一律看不见。400纳米以下是紫外线 X 线、伽马( y )射线,720纳米以上的长光波是红外线,这两端以外还有成万倍的光谱一律不在我们人类的视觉范围以内。而且这个世界是没有颜色的,我们所说的颜色实际上只是对光波波长的错觉。在我们所能看见的320纳米的光波中,我们可以把它至少分辨为150种以上的颜色,颜色只是波长通过视中枢产生的错觉。可见我们刚一张开眼睛,我们就扭曲了这个世界。我们把光量子扭曲为明亮,我们把光波长错觉为颜色。而且这个世界也是没有声音的,我们所说的声音其实是外界振动波这个能量通过空气震荡,传在外耳耳膜上,然后而外耳耳膜的震荡传导到内耳,转化成生物电,通过传入神经进入听中枢。听中枢把这个震荡能量错觉为轰然作响的声音。请大家想想,如果我们的眼睛就是一个光谱仪,如果我们的耳朵就是一个震评仪的话,那么这个是无声无色的世界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你能想象吗?那个东西可能才是真实的世界,仅仅是可能。也就是说我们刚一接触外部信息,我们立即就把它扭曲处理了。我们在接收外部信息的瞬间,所谓外部信息已经变成主观信息。上面这段话中并没有“虚妄”这个词,但实际上,其对“虚妄”作出了很好的解释:我们能看到的颜色及听到的声音,都是“相”,但这些“相”实际上是我们对“客观世界”的扭曲处理的结果,是一种错觉,是一种虚拟。我们的嗅觉、味觉及触觉本质上跟视觉、听觉一样,即也是一种错觉,一种虚拟,相关表述这里不再展开。现在,我们大致可以给“虚妄”下个定义了:这个错觉、虚拟就是“虚妄”。它不是在说没有,也不是在说一切都是假的,而是在说,我们感知的永远是我们的主观世界,而不是客观世界。并且,我们一定要明白,正是这些错觉,在有效地维护我们的生存。任何人,只要缺失了五觉中的任何一觉,其生存就会受到严重威胁,现代社会中,这些人被称呼为“残疾人士”,是需要被特别照顾的。继续推演,我们就能得出这样一个观念(理念):我们的感知不是为求真设定的,而是为求存设定的。因此,人类五觉所组成的“相”虽然都是虚妄,但却是我们不得不接受并深究的东西,毕竟,其决定着我们的生存状态。
所以我说,如果一个人希望活得更好,一定切勿轻言这二句话:人生就是假象;一切都是假的。不一的奇谈怪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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