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根斯坦如果读过《楞严经》,他还会说“语言即世界”吗?

文化   文化   2025-01-09 00:07   上海  

(一)

微博上有一个叫“绝对真理”的网民,他写了这样一句话:
维特根斯坦:语言即世界———这仅仅是语言的世界,而不是认知的世界,也不是客观存在的世界。且这个世界也仅限于维特根斯坦所认知的语言的世界。

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维根斯坦的追随者,也就是语义论哲学的信奉者。

这句话也可以简化为五个字:“语言即世界”。

即,在语义论哲学家看来我们认识世界是通过“语言”来表述的,如果不说清语言,如何能表述清楚这个世界呢?

网上是这样评价的:维根斯坦仅用这五个字就概括了哲学,也终结了哲学。

或许,这就是上面那个微博网友取名“绝对真理”的原因,但凡接受了维根斯坦的(语义论)思想,一个人一定会认为他找到了“绝对真理”。

事实果真如此吗?

(二)

语义论哲学(分析哲学)的底层逻辑是,应该通过理清语言的形式或逻辑本身来更深刻地理解“对象”或“客观世界”,显然,这与传统哲学的本体论、认识论完全不同。
因为,在传统哲学看来,语言并不直接指谓“对象”或“内容”,而仅是阐述“对象”的一种工具(载体),其属于符号系统。

这是传统哲学与语义论哲学的最主要区别,或者说最大的分歧。

显然,这里的关键是,如何看待“语言”?

维根斯坦认为语言是(世界的)本质,而传统哲学认为,语言与本质无关,而仅仅是一种工具。

那么,谁说对了呢?

以笔者的观点,我肯定是认同后者的,即,我认为:

(一)语言只是一种工具,其属于符号系统。

(二)我认同语言的形式不完美、是有缺陷的,但这并不代表语言本身就是本质。

(三)无论怎么调整语言的形式,比如发明创造再多的“新”词汇,语言也永远无法达成“绝对真理”。

(三)

为了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我只能搬出古老的《楞严经》。

之所以说古老,是因为《楞严经》传到中国是在705年,这个时间比维根斯坦出生早了1100多年,并且,《楞严经》的流传度很广,研读者极多。

这就使得中国的古代哲学虽然发展极慢,但对于“语言”的认知却早已通达透彻。

因为,在《楞严经》的第二卷中,佛陀对这个问题有过一个明确的开示。

原文如下:

佛告阿难:汝等尚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若复观指以为月体,此人岂唯亡失月轮,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标指为明月故,岂唯亡指,亦复不识明之与暗。何以故,即以指体为月明性,明暗二性无所了故,汝亦如是。

我用现在的语言对这段话作一个释义:

佛陀告诉阿难,你们如果用因缘和合的心(世俗心)听我说的法,是得不到法性的,这里的法性可理解为空性或佛性。

然后佛打了个比方,说这就像你用手指着月亮,展示给另外一个人看,那个人就应当看月亮,如果那个人只专注看你的手指,那么,他就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你的手指。

他看不到月亮很容易理解,那么,为什么说他也看不到手指呢?

这里的逻辑关系是,他看不到月亮,也就不能识别明与暗,因为明与暗只是月亮的(属)性,请一定要明确,手指本身是没有明与暗这个(属)性的。

对于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在《《量论》及佛教因明三大论法的简述及释义》一文中也曾作过特别提示,这就是龙树说的一句“名言”:

有一个经典的例子,龙树批评足目对于量的理论。足目说如灯能照物亦能自照,量也是如此,能自证也能证他。龙树驳斥这意见说:"灯中自无暗,住处亦无暗,破暗乃名照,无暗则无照",足目指正理派创始人乔答摩。

灯(这个工具)本身是没有明与暗的属性的,明暗只是光的属性,同理,如果那个人不看月亮而只看手指(类似灯),那么,结果就是,事实上他也一定看不到手指。

这就是“因指望月,得月亡指”的由来。

(四)

下面,我作个扩展式的延伸解读:

佛陀说这番话最主要的目的,是指出“所有的世间法”都只是一种工具,最重要的一定是追究事物的本性,并且,只有关注对事物本性的追究,工具才有价值,才能够体现(被看到)。

如果反过来的话,即如果只关注对工具的追究,其结果是,不但找不到事物的本性,就连工具本身也不能被体现,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工具也会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完全被看不到。

回到本文开头的问题。

假设语言确实只是工具,那么,所谓的语义论哲学,即说“语言才是本质、语言即世界”就一定是错的。

并且,其还会造成一个恶果,那就是,语言本身的清晰度被破坏。

由于传统哲学一直把语言当作工具,因此,这个工具是一定能很清晰地被看见的,这与传统哲学的演绎特征(比如古典主义认识论)完全相符,即对事物本性的语言表达一直非常清晰,并越来越简洁。

而语义论哲学(分析哲学)被推崇的结果一定是,语言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复杂。

这就是几乎所有的人在研读语义论哲学的著作时,都会感到异常艰难晦涩的原因。

(五)

写到这里,问题的核心就变成了:语言真的只是一种工具吗?

这一定是个重大的哲学课题,在这里,我们不作深入的探讨,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朋友可查阅相关的研究文献。

我只想指出一点,那就是:语言属于符号系统。

实际上,从人类使用符号的历史中,我们就能很清晰地获得这样一个结论:


语言这种符号就是人类发明出来的工具,并且,正是由于语言的产生,才让人类文明得以发展与传承。

从广义上说,所有的符号都是语言,只是由于功能的不一样,才被分为了不同的种类。

比如人类的文字、数字、图案、密码、编程(语言)等等,这些东西最基本的属性都是工具属性。

而中国的文字,也叫“象形文字”,远古时代每个中文字其实就是一幅画,我们的祖先只是在“看图识义”。

真相是:语言或文字从来就只是一种工具,一直没改变过,直到语义论哲学(分析哲学)出现,语言一下子成为了主宰者。

在分析哲学家眼里,“哲学”居然成了关于探究语言的用法和意义的工具,是为了消除语言的矛盾,校对科学家的措辞,检查文献的清晰度,哲学的终极目的居然成了分析和陈述命题,以便发现语言意义的基础和产生模糊的原因。

这不是很荒谬吗?

(六)

鉴于对语言工具功能的清醒认识,中国的禅宗直接把“不立文字”列为其核心教义。

大家都知道,禅宗有四句格言: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六祖大师在《坛经》里有一个解说。
所谓不立文字并非不用文字。六祖大师说:“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所以不立文字者就是不执着文字,但又不能离开文字,还是要用语言文字作标月之指,“因指见月,得月亡指”,这就是语言的功能。
由此可见,东方智慧很早就洞悉了语言的本质及功能。

只是,谁又能想到,时隔1000多年后,西方文化界竟然出现了一大批颠倒乾坤的所谓的哲学家,他们不但缺乏最基本的哲学素养,并且非常的急功近利。

我们看到,在二十世纪,西方出现了大量的跟哲学根本无关的所谓的哲学派别,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著作等身,他们到处演讲,因此成了社会名人,这像极了现在的那些网红。

哲学本来的任务是追究终极,尽量简化,而在他们那里,哲学被扭曲为意义的解读与自我感受的抒发,以至于二十世纪的哲学思想变得越来越复杂、庸俗,甚至诡异。

由于古希腊哲学及古典主义认识论哲学被抛弃,人们的思想体系趋向混乱,这造成二十世纪的西方社会,整体上陷入无所适从的病态心理状况。

其恶果是,精神疾病大量发生,并且,这股风气延续到今天,依然有着较大的影响。

(七)

历史无法假设,但我们依然可以给出追问:

维根斯坦如果读过《楞严经》,他还会说“语言即世界”吗?

我想,他大概是不会的。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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