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无法对话?

文化   文化   2024-09-12 01:00   上海  

加缪在《一种生活方式》中有这样一段关于“对话”的表述:当人们像黑格尔及所有现代哲学一样,相信人为历史而生,而非历史为人而生,人们就不能相信对话。人们相信效率和强权意志,就是相信沉默和谎言。极端地说,就是相信谋杀。

不爱说话从来就是国人的一大特征,以至于“闭嘴”在中国成为了做人的一项优秀品质,想想也是,一个人少说话还不算很难,如若让他能完全“闭嘴”,则绝对是需要有很高“修为”的,实在是很难的的,因此,这类人往往被称为“大才”。
由此,二千多年的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近)现代哲学殊途同归,“沉默是金”成为了一条最高级别的至理名言,被无数的国人传颂及膜拜。

当然,人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只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在中国就成了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比如,被誉为半个圣人的晚清名臣曾国藩,就是这样的顶尖人物,虽然他阴险毒辣、杀人如麻,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国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对于大众而言,并无太高的人生目标,于是,“有没有福报”则成了他们最关心的事情,然后,类似上面这种心灵鸡汤就被一次又一次熬制出来,喝多了,内心就明朗了起来,如果自己命不好,也许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自己“话太多了”,顿悟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说话,或者尽量少说话。


相信很多人都是这样经历过来的,最终,在中国,人与人之间的语言交流越来越少。改革开放前,对于这样的“风俗习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只是,当进来的老外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们猛然发现,老外竟然是这么爱说话,但凡你看到有老外的地方,他们一定在说话,而且是那种不停的说话。

以我们的标准,老外实在是“太不成熟”了!因为,在中国,只有小孩才可以多说话,这叫“童言无忌”,而如果一个人成年了,还是个话痨,那完蛋了,这个人一定会被周围所有的人认定为“没长大”,是不能深交的,也是不配合作的,即使这个人实际上很有才华,用一个成语形容,就是“不堪大任”。

所以,在中国说话绝对是一门艺术,你如果想成功,或者至少拥有较好的“福报”,少说话是第一条必须遵循的原则,除非做相声演员、脱口秀演员、话剧演员。一个人如果话多,一定是“混不好”的,你只有“话很少”,而且只说“该说的话”,你才不会露出破绽、才不会受到攻击,精致的利益主义者深谙此道,于是,他们成为了人人羡慕的“成功者”。


只是,一个人在外面话很少,是很难在家里话很多的,在很多文学作品中,我们经常能看到这样的表述:我的父亲(或者母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如果父母中只有一个是话少的,那还好,但如果两个人都很少说话,那么,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其心理大概率是不健康的。而当他们走进社会,再次受到现实的洗礼,会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是很可能产生心理疾病的。

社会是一个强竞争系统,话少是优势,但家庭是一个非竞争系统,话少则是一场灾难,都说国人的幸福感是比较欠缺的,这就是很主要的因素之一。实际上,如果不带功利性说话、允许说错话,那么,真正的语言交流也就是说话可以是很随意的,或者说,也许大家聊的全都是废话,但又何妨呢?

如果我们继续深究就会发现,国人很难展开对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那就是对语言逻辑缺乏最基本的认知。

所有的文化,都是从概念起步的,一旦概念“不清”,那么,就会产生一个严重的后果:对话无法进行、展开、深入。无休止的、随意的混淆概念、篡改概念、模糊概念,这就是在我们这块土地上,对话语境缺失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对话”成了永远的人生大忌,从古至今,始终未变。非必要不对话、非对话尽量少,绝大多数人都认同沉默是金,任何话多的人,一定会被认定为不成熟,还没“长大”,也注定是会被这个“坏习惯”教训的。


于是,被篡改了真正含义的“知行合一”被敬奉为整个社会的最高的法则:你如果“知”,是不必“说”的,只要“行”就可以了。初看很有道理,但细想一下,这个“知”如果缺失了“对话”,会是“真知”吗?


事实上,很难。


因为所有的对话,都是从讨论“概念”开始的,一旦概念达成统一,结果自然一致,“真知”往往是通过这样的讨论得出的。但如果概念是混乱不堪的,那么,讨论就一定无从展开,“真知”就不会出现,最终,对话大概率会演变为争吵与谩骂。


肉眼可见的事实,这一现象现在非常普遍,打开任何的自媒体平台,我们都能看到许许多多的争吵,不会有结果的争吵,及一些非常狠毒的谩骂。


对话的目的,其实就是在探讨概念的确定,由于真相取决于概念的定义,因此,对话实际上非常重要。


我们把讨论概念定义的对话叫“争鸣”,如果不讨论概念定义,只对结果表明观点,这种对话叫“争吵”。显然,同样是观点不一致,对话的性质却呈现为二种完全不一样的状况。


遵循逻辑思维法则的人大都习惯于争鸣,不遵循的,则习惯于争吵。


可悲的是,前者只是极少数,而后者一定是大多数,因为:《作为谎言克星的逻辑学,在联合国确定的七门基础学科中排名第二,却在我国基础教育中意外缺失》。


所以,还是要谨言慎行的,比如,我们的文章,能写得尽量简单,就一定不要写复杂了。


点到即止,就此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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