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资本文明批判思想的逻辑理路

文摘   2024-09-06 09:33   河南  

马克思资本文明批判思想的逻辑理路

朱紫祎

(中国地质大学(北京) 马克思主义学院)

本文刊载于《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4期。

引用格式:朱紫祎.马克思资本文明批判思想的逻辑理路[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4):26-31.

摘要:马克思既是资本文明的批判者,又是现代文明崭新形态的建构者。从思想史角度看,他以私有财产即资本与劳动的矛盾为起点,深入思考资本文明的突出病症;在唯物史观哲学变革的基础上,明确资本文明建立的制度基础,指认资本文明的剥削属性;在现实考察文明国家与相对落后民族国家的不平等交往关系时,指认资本文明的野蛮本性。马克思通过政治经济学批判,深化对资本文明运行机制的研究,科学展望超越资本文明的新文明。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中国式现代化开创的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展现出超越西方资本文明形态的崭新图景,代表着人类文明进步的发展方向。

关键词:马克思;资本文明批判;现代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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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人类文明史,资本文明形态率先从西方冲破地域界限,开启世界历史与人类文明一体化的进程。资本文明曾一度被视为现代文明的全部样貌,受到无批判的肯定与赞颂。通过人类文明的阶级性界分,马克思指明“现代的资产阶级文明是建筑在雇佣劳动的奴隶制基础上的”,将资产阶级文明即资本文明与现代文明区分开来,认识到资本文明只是现代西方资产阶级建立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的一种文明形态。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到《资本论》及其手稿,马克思批判资本文明呈现出独特的思维逻辑,在当今时代具有深刻的方法论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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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思考资本文明的突出病症

马克思深受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与法国资产阶级历史学的影响,在青年时期认同启蒙理性的文明观念。“文明的商业国家比起野蛮的国家有着更多的财富、更丰富的艺术”,资本文明在现实中表现为工商业的繁荣发展与市民社会井然有序的状态。相较于封建文明的保守落后,资本文明展现出的自由活力曾一度受到马克思的肯定。遗憾的是,资本文明在发展中“竟是一幅令人极度失望的讽刺画”,违背了启蒙理性的“华美诺言”。无论世袭制度还是等级特权,都是统治者为使私有财产占有合法化而制定的规则。马克思观察到政治解放只是确认市民社会的利己主义原则,无法帮助人们摆脱私有财产关系的束缚,从现代私有财产关系即资本与劳动的矛盾来考察文明。

(一)异化劳动生产出资本文明的支配权力

从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就越贫穷这一经济事实出发,马克思分析工人与作为商品的劳动产品之间的关系。“这一事实无非是表明: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生产者不仅丧失生产生活条件与劳动产品,同时反遭其奴役。对工人而言,劳动活动及劳动产品都不属于他本身。马克思发问道:劳动产品的异己及劳动活动的被迫到底属于谁?换句话说,劳动到底是在给谁创造财产?“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只有人自身才能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出于人对人的支配使得工人被迫放弃生产乐趣以及对产品的享受。异化劳动不但造成劳动活动及产品同工人的敌对关系,而且生产出了他人即“不生产的人”,对劳动活动的占有和劳动产品的支配关系。这个“不生产的人”,可以被叫做“资本家——或者不管人们给劳动的主宰起个什么别的名字”。马克思此时将资本理解为对他人劳动产品的私有权。马克思这时所认识的资本文明,本质上就是一种由异化劳动生产出的私人占有与支配关系的文明。

资本文明的权力体现在支配着“人”的整体存在。一方面,工人从事“非人”状态的异化劳动,身处困窘现实。劳动促进资本的积累,提高社会富裕程度、促进文明进步。同时工人越来越依附于资本家、成为机器的附属物,以产业后备军的形式卷入生产过剩的追猎活动。同一性的交换价值支配着人类,将人的价值不多不少地等同于市场价格。另一方面,资本家在分工的不断细化中丧失活动的积极性,变得精神空虚,逐渐沦为欲望的奴隶,与自我实现相背离。在马克思看来,人的类本质的异化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异化,是由私有财产的发展造成的。“私有财产一方面是外化劳动的产物,另一方面又是劳动借以外化的手段,是这一外化的实现”。在资本文明这一发展阶段,异化劳动与私有财产的相互作用清楚显现。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即作为劳动的私有财产关系与作为资本的私有财产关系,构成了资本文明运转的轴心。

(二)扬弃私有财产是资本文明摆脱异化的必由之路

“资本的文明的胜利,在于活的劳动取代死的物而成为财富的源泉”。在马克思看来,是异化劳动促进资本积累与社会财富的提高,带动人类文明进入资本文明阶段。当我们将视野放大到异化劳动对人类文明发展进程的关系问题时,就能跳出国民经济学视为不变的私有财产关系。在资本文明阶段,人们普遍从事的谋生劳动既非满足自身需要也非以物易物,而是以交换为目的的商品生产。人类文明进程在资本文明阶段,体现为不生产的人拥有支配他人劳动的权利,社会财富的增加意味着对生产者的支配与掠夺。物的世界的增值,带来人的世界贬值。虽然资本文明“摒弃低俗的需要,代之以文明的需要”,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提升,但根本上仍旧是“包容在需要的粗陋野蛮之中的文明”。资本作为一种现实逻辑,追求的就是现时的产品与现世的权力。就算在其中拥有再多的货币财富,资本文明本质上就是奴役人的异己存在物王国,与启蒙理性所承诺的人的开化与社会进步背道而驰。

曾经人类需要私有财产,但现在需要消灭造成人异化的私有财产关系。如何解决人在资本文明中的异化状态?浪漫主义者寄托在文明的缓慢发展上,鼓吹有节制地生产,妄图退回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状态;空想社会主义者幻想均分私有财产,使人人成为私有者。这两种观点在马克思看来都是话语批判中的“应当”,从观念中消灭私有财产只是“整个文化和文明的世界的抽象否定”。通过对私有财产运动、发展及灭亡趋势的全面分析,马克思揭示出只有消除私有财产关系产生的社会根源,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资本文明的异化问题。“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马克思提供的方案是改变私有财产的“社会性质”,实现人向人本质的回归。在他看来,超越资本文明并不是恢复人类的原始状态,而是要在保存以往全部发展财富的基础上进入更高阶段。马克思对资本文明的认识已经从社会物质生活,特别是经济生活领域的私有财产关系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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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分析资本文明的制度基础

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普遍流行的是文明进步论,即人类将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享受普遍幸福状态。比如,法国启蒙思想家孔多塞将文明界定为人类整体精神能力的完善化,认为只要人类能够保存住理性这种精神能力,那么文明“这种进步就决不会倒退”。但社会现实却与这种抽象的文明进步论背离,马克思与恩格斯曾一起指出包括进步观念在内的思辨唯心主义自我意识哲学的思辨特征。“‘进步’是不能令人满意的抽象的空洞词句”,进步并不能用来概括现代文明的全部属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明确将文明进步的决定性因素归结于物质生产。打破唯心史观将文明进步看作理性注脚观念的基础上,马克思实现了对近代形而上学的根本批判,揭示了人类从野蛮迈向文明的历史必然。

(一)从所有制形式看野蛮向文明的过渡

当人创造出生产工具、生产出自身使用的生活资料时,开始与动物相区别。资本文明中最具代表性的生产工具就是机器,机器大生产将人联系起来。生产力中极为重要的生产工具,成为衡量人类文明发展水平的主要标尺。在当时,法国与英国的启蒙思想家大多以政治层面的民主与法治与文化层面的个人主义思想来理解现代文明。虽然他们都曾试图考察文明社会之前的人类历史,写出市民社会史、商业史和工业史等文明史的著作,但都没有分析出在文明社会之前人类实际的生产状态。区别于启蒙思想家对于人类物质生产史的忽略,马克思将经济学纳入了文明问题的讨论,引入了国民经济学中的分工这一概念,成为替代异化劳动的重要范畴。根据生产、分工的发展以及所有制关系的变化,及其在现实世界所形成的城市、民族与国家等方面特征,马克思科学地刻画出人类从野蛮迈向文明的过程。

“城乡之间的对立是随着野蛮向文明的过渡、部落制度向国家的过渡、地域局限性向民族的过渡而开始的,它贯穿着文明的全部历史直至现在。”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促进资本家的生产集中、人财物流通的市场集中、交通枢纽建设的地理集中、信息生产与传播的文化集中,甚至人们的享乐需求的膨胀,这些要素客观上都流向城市。在英国历史上,资本家主观上凭借土地的资本运作,迫使庄园主以及小生产者放弃土地,从而消灭手工业的劳动形式,为城市发展提供大量闲置土地与劳动力。生产要素向城市的大量流动,逐渐使农村与城市发生分离。农村的城市化与生产的工业化,以及生产方式的工厂化与土地经营方式的资本化,共同形成了经济活动的市场化。马克思在此区分了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公社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现代私有制,以及在未来将要出现的共产主义所有制这几种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

建立在现代私有制之上的资本文明,使得人们不再单纯受到自然界的直接支配,而是受到劳动产品的支配;不再受到土地的直接统治,而是受到积累起来的劳动即作为现代私有制表现形式的资本统治。伴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与分工的扩大,人类从野蛮迈进文明是劳动者与物质生产资料逐步分离且私有化程度增高的结果。马克思通过对不同所有制的比较,揭示出大工业的生产导致生产工具与私有制之间的矛盾问题;通过对分工与所有制关系的考察,将之前对私有财产问题的批判,提升到对制度属性的私有财产即资本文明私有制形式的批判上。

(二)资本文明中的奴役性分工问题

生产力需要通过社会关系来进行中介,社会关系变革中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由于利害冲突不断拉大,出现分工和财产的差别。在马克思看来,任何的个人都无法脱离特定的生产关系存在。人的本质并不是人类的普遍性,因为普遍性无法去说明在不同文明阶段下人的差别。他曾多次强调,那种孤立的个人只是思想家们主观虚构出的对象。他明确将现实的个人,即由物质生产生活条件所塑造出来的个人设定为“人类历史发展的基本前提”。总有一部分人会与物质生产资料相分离,脱离野蛮状态的人类社会也一直处于奴役性分工的不合理状态下。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对立,是人类文明发展到资本文明阶段的必然产物。社会分工的细化不断固定着人的社会角色,人们只要想在社会立足,就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工作,并通过知识或技能的提高使自己胜任。人被分工所限,越是发达的分工越是将人的能力限制在更为狭小的范围。

马克思在此扬弃之前从异化劳动方面对资本文明的批判,而是认为社会分工造成的阶级分化及对人的奴役是资本文明的症结所在。当社会分工所形成的力量强大到外在于人自身之时,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分裂就会更加尖锐,人的活动也就会变成强制性的异己活动。可见,马克思此时具有明确的价值指向,即批判建立在现代私有制基础上的资本文明。他将私有财产批判从异化劳动上升到了社会分工的角度,明确现代文明社会得以建立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人类文明进步的动力不在于观念批判,而在于实际地改变现存的社会生产关系。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批判的基础上,马克思明确了无产阶级解放与建立未来共产主义所有制之间的必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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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在《共产党宣言》中分析资本文明对人类文明整体进程的影响

资本文明在资本剥削劳动的全力运转中,持续打造财富掠夺的新“战场”。除了阶级对立,民族矛盾与文明冲突也被带向世界舞台。“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与恩格斯曾高度肯定资本文明带动世界市场开辟、世界历史开启以及带动地域性文明从封闭走向开放的进步意义,同时也分析了文明扩张在世界范围中的消极影响。

(一)资本文明的“文明过度”问题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创性地将科学技术运用于生产力的发展中,机器大生产取代了工场手工业的劳动形式,创造出经济、政治、文化与制度等方面许多优秀的文明成果。自然科学和现代工业的进步,大大提高了人们向自然界拓展的能力、认识社会的能力以及自我批判的能力。资本文明的历史性贡献体现在极大地解放并发展社会生产力,推动工业化、市场化与城镇化的历史进程,摧毁腐朽僵化的封建主义制度。资本文明虽然肯定人的价值与力量,但同时使人沦为阶级性的个人,造成人的个性丧失。启蒙思想家之所以高扬人的主体性,也正是因为物质生产条件的改变,使得人们不断扬弃自然性、建立社会性,从而提升了人的本质力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创造了人的理性却使劳动贬值,扼杀了人的生命价值,使人逐渐丧失了独立性和个性。宗教的“光环”丧失,人们不再去敬畏任何神灵,但精神上的平等却造成了人自身的堕落;神圣的“面纱”被揭开,人与人之间摆脱了血缘与地域的“羁绊”,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

正如马尔库塞所讲:“人对人的最有效征服和摧残恰恰发生在文明之巅。”在资本文明之中人们无奈地经历价值观念的“变形”。在辩证视野之中,马克思揭示出作为人本质力量的文明成果已经陷入现代性的问题域中,需要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革新才能解决。“社会上文明过度,生活资料太多,工业和商业太发达”,这种过度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不能再适应其所创造的生产力时才会出现。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反抗,正是资本主义生产力对生产关系否定的人格化表达,以及对眼前历史运动真实关系的表述。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使得无产阶级只为资本增殖而活,需要消灭的是生产资料归资本家占有的根本性质。马克思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来理解阶级斗争,从而找到废除资本主义私有制文明的阶级力量。

(二)资本文明的野蛮本性

伴随着资本主义对世界市场的开辟,资本文明汲取其他文明成果,避免各个地域的社会发展重新开始的状况,形成人类整体文明进程中的重要阶段。资本主义国家用商品“重炮”冲击东方的“万里长城”,推广资本文明成果,造就了东方从属于西方的世界历史格局。马克思所处时代的人们普遍认为,作为“工业太阳”的英国担负着为世界做文明传播的伟大使命。但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的武装占领、海盗式掠夺与黑奴贸易等赤裸的暴力行径,到自由资本主义时期倾销商品、商品贸易以及雇佣廉价劳动力等经济活动,西方资产阶级采取多种不平等的交往方式。对待财富无限贪婪、攫取利益时不择手段,西方人完全抛弃行为举止的优雅以及对民主法制的尊重。对待“这些把炽热的炮弹射向毫无防御的城市、杀人又强奸妇女的文明贩子们”,马克思冷静客观地分析资本文明对外进行文明扩张的必然性。

通过将当时英国政府宣传自由鸦片贸易又在暗中保护毒品生产与交易的现象进行分析,马克思在《鸦片贸易史》中直接点明“它的‘自由’说到底就是垄断”。资本文明之所以会完全抛弃其所宣扬的文明素质,用违背人性的方式来对付毫无反击能力的落后民族,根本在于资本的逐利本性。由于殖民地的生产力不归殖民地民众所有,导致资产阶级在殖民地进行的现代化建设所取得的成果不被殖民地广大民众所享有。资本文明不断拓展自己的时空范围,那些卑劣的“金融贵族们”依然会在新的土地上产生。马克思认识到,只有通过改变殖民地的所有制结构从而彻底变革生产关系,才能让殖民地的民众收获“文明的果实”。可以看到,当代世界文明的冲突并非弱肉强食的自然争斗,而是资本文明扩张的必然结果;策动资本文明扩张的并非理性的优越或对落后民族的同情,而是资产阶级建立世界市场的需要。虽然资本文明最早启动现代化“引擎”,但这种文明的野蛮扩张一定程度造成人类文明进程的逆转与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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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展现超越资本文明的科学构想

通过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深入剖析资本文明加速进步的根本原因,深刻揭示资本文明为何是人类必将超越的历史阶段。他高度肯定“资本的伟大文明的作用”空前提升了人类改造自然、社会及人自身的能力,与臣服于自然、宗教蒙昧状态以及人的统治依附等前现代文明要素的区别。劳动价值论打开了资本之所以剥削劳动的奥秘;剩余价值论又得以揭示出资本文明的根本缺陷所在。这些理论不仅为辩证认识资本文明提供了重要启示,更为“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超越资本文明从而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予以有力的思想武器。

(一)资本剥削劳动的权力运作机制

马克思指出:“在资本的简单概念中必然自在地包含着资本的文明化趋势。”一方面,资本不断探索地球并开发自然界物质的新的有用属性,将自然科学的发展推至人类历史进程的制高点;另一方面,资本在消费领域不断激发并更新着人们的需要。除了追求剩余价值,资本的文明化趋势还体现在对一切地点的占有。为了实现资本自行增殖,需要将商品从一个地点转移到另一地点的所需时间缩短到最小,并在空间上继续扩大市场,这就是对外贸易的传播文明的作用。正因如此,历史学家布罗代尔将资本文明的首要特征概括为追求“空间与自由”。通过剩余价值分析,马克思揭示出资本文明的根本缺陷,在于资本剥削劳动的这一权力运作。“资本并没有发明剩余劳动”,自人类文明伊始物质生产资料与劳动者开始发生分离,剥削劳动者的剩余劳动就始终存在着。在资本文明阶段,雇佣工人将自己的劳动力商品交给资本家之后,必要劳动与剩余劳动同样融合在了一起,并被工资所掩盖。剩余劳动“像在奴隶制度等等下一样,具有对抗的形式”,这种对抗形式指的就是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在经济关系中的完全对立。

因此,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必然会成为人类社会生产中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从超越资本现代性与实现现代文明转型角度看,马克思将资本现代性的具体展开视为一个充满内在矛盾的过程。”通过深入解剖资本文明与前资本文明、后资本文明在生产资料所有制以及剩余劳动占有上的根本不同,马克思深化了之前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的积累劳动与直接劳动的对抗问题。人类文明发展阶段通过马克思对所有制关系的揭示,已经不再是逻辑的差别而是生产关系上的差距。资本文明的一切进步,无论是科学、发明、劳动的分工和结合,还是交通工具的改进、世界市场的开辟以及机器的应用等等,在马克思看来根本上都是建立在占有无产阶级剩余劳动的基础之上,终将被新的文明形态所替代。

(二)超越资本文明的崭新构想

文明本身意味着人的实践能力提升,但在资本文明阶段人却沦为经济的动物。无数个人被裹挟在资本逻辑中成为增殖工具,资产阶级也只是资本的人格化身。“我们的一切发明和进步,似乎结果促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神性光环的散去带来的却是现代文明社会堕入工具理性之中。马克思指出,虽然此时人们比完全受限于他人的那种人的依赖阶段要进步很多,但人却受自身创造出来的产品即资本的统治,不合理的社会关系造成物对人的“反噬”。扭转人类文明进程的偏离从而实现人类文明的根本进步,需要通过变革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来实现。在区别劳动者与生产资料不同结合方式的基础上,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总结了以个人劳动为基础分散的私有制、资本主义私有制以及生产资料共同占有基础上的个人所有制三种所有制形式。消灭私有制即“剥夺剥夺者”,是马克思在深入剖析资本主义私有制文明的基础上对《共产党宣言》中消灭私有制论断的深化。生产资料共同占有的共产主义文明不仅使生产能够摆脱制度的约束,而且将使机械的发明得到更加充分的利用。

马克思预言,当消灭私有制后人类文明不会就此结束,而是走向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主义文明时期。伴随私有制的消灭,处于物的依赖性中的个人能够同世界范围内的生产活动建立普遍联系,从而获得全面生产的能力。联合起来的个人将争取经济权力的平等,因而在物质生产领域获得解放。在社会物质财富充分涌流的社会中,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能够合理调节与自然间的物质变换,同时将创造的文明成果置于共同的控制之下,保障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自由的发展与运用。共产主义文明将通过继承以科技创新作为内生动力的物质文明成果,为人在经济活动中的解放提供充分的物质前提,并将通过吸收人类文明中的积极文化成果,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创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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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语

资本来到世间首先开启现代文明,资本文明成为统治一切的经济权力与支配世界的普遍力量。马克思的资本文明批判思想科学揭示了资本文明的运行规则与历史限度,从理论上证明资本文明与现代文明并不等同。他对资本文明不是一种观念论批判,而是深入物质生产资料所有制基础上的社会阶级关系,将现实本身作为批判的对象;对资本文明不是片面否定,而是揭示资本文明发展中的辩证图景;不以“善良意志”来虚构现代文明的建构目标,而是认识到对物的依赖无法实现人类解放。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强调:“在新的历史起点上继续推动文化繁荣、建设文化强国、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要坚定文化自信,坚持走自己的路,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历史实践和当代实践,用中国道理总结好中国经验,把中国经验提升为中国理论,实现精神上的独立自主。”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探索将现代化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积极推动全世界各民族国家在解决共同性问题中构建互利共赢的现代文明,在实践中证明了现代文明并非只有资本文明一种答案,成为超越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文明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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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排版篇幅限制,注释从略,如需查阅或引用,请阅读原文朱紫祎:《马克思资本文明批判思想的逻辑理路》,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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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排版|肖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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