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下中师生立传
为天下中师生立言
第151期
本期导读
【师范情缘】
吴在东|幺幺
【通知公告】
投稿须知
作者简介
吴在东,男,1951年7月生,籍贯江苏镇江。1968年底从贵阳到黔东南州施秉县下乡插队,1973年就读于贵州凯里师范学校,1975年担任初中语文教师,1984年毕业于贵州教育学院中文本科。曾任贵州省施秉县一中高级教师、校长,贵州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2011年8月退休。致力于中学语文教学实践研究30多年,在语文教学论课程改革及行动研究等方面发表论文10余篇,退休后担任师范学院校级教学督导10年,承担过国培计划多项培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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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除夕,我打电话给幺幺拜年,两次无人接,感觉有些异常。后来他女儿回电话,我才知道他已经在腊月初一那天去世了!因为是疫情期间,没有通知外地的亲友。我马上将噩耗告知好友二贵,并在同学群里发了讣告,同学们表达了对他的哀悼。
幺幺的去世,让我感到十分悲痛,也感到十分意外。我们相识近50年,情深意长。几个月前,我因腰痛准备做腰椎管手术。幺幺来医院看我,同来的还有二贵夫妇和姚肇扬。我坐着轮椅与他们在医院大厅见面,留下了幺幺和我们的最后的合影。当时幺幺已身患重病,透析已经一年,每周3次,每次4个小时。他身上插着留置针管,四周满是疤痕,看得出他为透析忍受着许多痛苦。患病多年,他已瘦弱不堪,脸色黑黄,让我感觉不妙,不禁为他担心。他却依旧无所谓,照样谈笑风生,只是笑容里透露出一丝苦恼,或许是预感到什么。
师范同学聚会合影
离别时我们互道珍重,期待再见,谁知竟是永诀!
幺幺大名叫巫宜山,比我大一岁。他和二贵都是贵阳师院附中下黄平的知青。1973年深秋就读凯里师范学校,我们成为同学。他比我高大强壮,见面似乎总是笑眯眯的。后来知道他父亲是贵阳师院老职工,他还有兄弟姐妹。当时我们这批中师生来自全州各县,编为7个班级,我们分在6班,来自凯里、黄平、施秉、丹寨的较多。班上知青约占一半,上海知青3人,贵阳知青10人,市县知青好几人,其余还有退伍军人和回乡知青。这么多知青,我与幺幺、二贵关系最为紧密,很快成为好友。
说起来我们性格并不相同,他俩豪爽直率,我却沉稳少言,能够走到一起心心相印。或许因我们都是贵阳男知青,身上都有一种简单透明的特质,没有城府,很快就“物以类聚”,打成一片。
那时我们全班男生住在一间教室里,沿墙四周一圈双层床,中间并排两列双层床,挤得满满的,我和他俩挨得很近。平时吃饭,8个人凑齐饭票,去食堂打来一盆菜、一大盒饭。盒饭已经划好8块,一人一块撬到自己饭盒里,8个人围着菜盆蹲着吃,我们也经常凑到一起。至于上课的座位,好像他俩一桌,与我也靠得很近。我那时在自学数学,每天做题,与人交往并不多,但课外时间经常在一起的,就是他俩。
作者(右)与幺幺(左)在麻江垂钓
吸引我们的共同爱好是足球,靠马路的学校球场很快就成了我们快乐的天地。后来学校给安了球门,更吸引了周围083工厂的年轻人星期天前来打球比赛,一时热闹非凡。我们几个球瘾颇大,有时课间10分钟也要跑去踢几脚,上课预备铃响赶忙跑回教室,时常把球一脚踢开教室门,惹得许多同学侧目,而我们当时却并未感觉不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刚从农村来到学校,完全是率性而为。
留有印象的活动还有幺幺的唱歌。幺幺天生好嗓子,能唱男高音,经常在聚会时引吭高歌,赢得阵阵掌声。那个年代有几首歌唱毛主席的歌,旋律十分优美,也是幺幺经常演唱的曲子。我记得其中一首的歌词开头“灿烂的朝霞,映照在金色的北京。庄严的乐曲,唤醒着祖国的黎明……”旋律宛转悠扬。每当幺幺唱起这首歌,我的心也不禁随着他的歌声起伏震荡,沉浸在美妙的歌声里。
部分同学到贵州师院看望作者(中间为幺幺)
我们曾几次晚上去州歌舞团,那里的一位男高音演员是幺幺的师院附中知青同学,他们一起切磋技艺,你一首我一首,让我们大为过瘾。幺幺的声音洪亮浑厚,共鸣音十分强烈,中气十足,是年轻气盛的本钱。但偶尔也有一丝沙哑,或许是某种先天不足。如果他及早戒烟,爱护嗓子,不要熬夜打牌,再有高人指点,其唱歌水平当不在专业演员之下。可惜他一生率意任性,到晚年在罗慧俐家聚会演唱时,已较年轻时的歌声逊色不少。
凯里师范那两年,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同学情谊。后来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假期回贵阳时,我们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就是那时跟他们去朋友家看会的。1974年春节后开学,我带去一瓶猪油,晚上我们三人就经常去学校不远的北京路餐厅吃“滑面”。一毛钱一碗的光面,加上猪油,也感觉美味无穷,聊补缺少油水的空腹。1975年全班去施秉搞“普教调查”和实习,我带他俩去过我插队的高坳,还去过桐木湾砍柴看望我的女友逸华的母亲。
同学相聚,其乐融融
毕业后,我们回到各自县份当了教师。我还抽空专程去黄平与他俩见面,一起去二贵所在的谷陇区黄飄小学玩了一天。那里山大路远,学校十分简陋,但同学相聚十分愉快。幺幺那时分到黄平旧州名叫“一碗水”的小学,也是个偏僻地方。我有幸分在施秉县城初中,与他们只能写信联系。1978年底,我与逸华结婚。结婚那天,他们恰巧来找我玩,看见新房布置,明白了一切,马上出去买了一个搪瓷脸盆送我。这脸盆我用了许多年,打了几个补丁也没舍得丢。
幺幺不久经人介绍与凯里市医院的护士陈玉琴结婚,调去凯里四中。后来读了成人函授,取得本科学历,调到凯里三中教语文。1995年,我已是施秉一中校长,被县里选为州人大代表,每年要去凯里开人代会。那些年,每次去凯里,几乎必去幺幺家。那间红砖小楼二楼的狭小住房,已记不得去过多少次。每次幺幺和小陈都热情款待,交谈甚欢。有一次暑假,我和逸华一起去他家,幺幺的独生女儿凤娟已上高中,是我女儿书宜矮两届的校友,我们两家人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面如故,毫无拘谨,亲密无间。
幺幺在凯里三中工作近20年,直到退休。期间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他带领学生进行的古生物课外研究活动的显著成绩。凯里附近的约五亿年前的海洋生物遗址,是幺幺花费许多年心血和时间带领学生开发出来的,当时曾在贵州轰动一时。幺幺有过人的聪明,无师自通,居然成了古生物方面的专家,谈起古生物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头头是道,看得出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他曾带我参观他在凯里三中建设的古生物陈列室,一间教室里陈列着几百件海洋古生物标本,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牌子上标注了名称和说明。墙上张贴着一些图表和资料,俨然是一间海洋古生物的教育基地。凯里古生物遗址引来省内外许多学者专家,幺幺因而成了凯里学术界名人,多次出席全省相关活动,也获得许多名誉称号:高级教师、科技先进、优秀科技辅导、创新成果等等,不胜枚举。凯里三中的古生物小组多年荣获全州或凯里市先进典型,为学校增色不少。那些年我们每次见面,谈论海洋古生物都是主要话题:哪里又发现了新的物种标本,他又参加了什么活动,专家对什么问题产生了分歧,他的课外小组又有了什么新的成绩等等。可惜幺幺的成果许多被别人拿去大做文章,博取名利,真正埋头苦干做实事的幺幺,最后在学术界仍只是无名英雄,让人感觉不平。
小憩
2002年,幺幺的妻子小陈不幸病逝。中年丧妻,是幺幺一大不幸。他从此生活失去规律,家中更无收拾。家里客厅地上随处摆满各种盒子、罐子、瓶子和杂物,吃过饭没洗的碗盘也堆在地上,看似一片狼藉,让人不胜唏嘘。
幺幺没有再婚,多年与女儿相依为命,两人下班放学回家,懒得做饭,经常下馆子,家里则有一顿没一顿,这无疑对健康十分不利,糖尿病大约就是那时开始的。但他毫不在意,照样我行我素,经常打牌到深夜,与朋友吃喝更是常事。
幺幺喂过几年鸽子,喜欢钓鱼,兴趣广泛,喜欢交际,是凯里老年合唱团的活跃分子。班上几次同学聚会,他都是热情积极分子。2012年,凯里同学发起同学聚会,那时多数同学都已退休,多年不见,大家都相见甚欢,其乐融融,一些同学已叫不出名字,幺幺却似乎认识所有同学,都说得上话。2013年,施秉同学做东邀请同学聚会,在班长吴继才家摆下两大桌,杯碗相碰,热闹异常。次日游云台山,幺幺十分兴奋,走得很是轻松,那时还未呈病态。2015年,同学下司聚会,我们一起游览下司古镇,幺幺兴致勃勃,其后大家冒雨参观即将建成的高铁凯里南站,一路步行穿过凯里学院,大家谈笑风生,幺幺在同学交往中得到分外舒心快乐。
退休后二贵家成了我们常聚之处。八楼顶上搭建的房屋,麻将桌夏天摆在屋外,冬天摆在屋里。逸华很喜欢和他们打牌,隔不久就要我打电话联系。自二贵长住深圳后,我们的交往就屈指可数了。
红者为幺幺
2017年我乔迁学校新居,幺幺和陈世先前来祝贺。幺幺带来他钓的两条大鱼,每条都两斤开外。那些年幺幺喜爱垂钓,聊以打发退休后的无聊时光。我早几年曾见他在下司江边用简陋的钓竿,不到一小时就钓上好几条小鱼,大的有二两。
2019年5月,我和逸华去凯里。因多年未去凯里,要见的人很多,首先去的就是幺幺家。8月,二贵回贵阳,我们中师同学相约去幺幺的金阳新居看望他。新居在碧海花园新区,是他女儿买的,比凯里的住房大许多,收拾也还整洁,我们五人在楼下合影。幺幺看来情绪很好,打牌兴致很高。大约是因为二贵一离开贵阳,难得在一起打牌了。但幺幺抽烟很凶,几乎一根接一根,据他说一天要抽5包烟,真吓死人!人到老年还如此不顾健康,变本加厉抽烟而不知节制,我很为他担心。果然,10月初,幺幺打电话给二贵,说是回凯里住院去了,电话里声音无力。我和逸华赶去凯里四一八医院看他,是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导致心肺肝肾多个器官受损,已经十分严重,脸色发黑,很多东西不能吃,苦笑着很是无奈。
他清楚自己的病很难治愈,却并不认为马上就有危险。多年与病共舞,年年住院,他早习以为常,不当一回事了。2020年7月23日,二贵回贵阳,我在家中邀请在贵阳的中师同学聚会。7名同学难得一聚,这大约是幺幺最后和大家的合影了。我把照片发到同学群里,照片里我们七人举手向大家致意,幺幺脸上露出笑容,身体却明显瘦小了许多。
穿红衣服者为幺幺
新冠疫情期间,来往不便。2021年8月,我摔伤颈椎,紧急作了手术。因伤残失能行动不便,手机都不能操持。过年我们互相拜年,只能互相问候安慰,都有伤痛之感。直到2022年夏天,二贵回贵阳,幺幺拖着重病之躯陪他们来医院看我,让我大为感动!同学朋友相处半个世纪,心中时时挂牵对方,此间情谊已非寻常关系可比。而每次相见都感觉愉快,总想再次相聚,更是难能可贵。我和二贵相约,今年清明两家前去幺幺墓前祭奠,以慰心中怀念深情。他的骨灰安葬在修文县天龙山静院知恩院,与家里亲人为伴。
我们都是终生从教的普通教师,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和亿万百姓一样注定史上籍籍无名。但历史说到底就是由人民创造的,每一个普通平凡的生命都在其中贡献了自己一份力量。一辈子真诚待人,积极有为,乐天知命,活得自在潇洒,随心所欲,让相处的朋友感到舒心愉快,让自己在朋友心中留下永久的怀念,幺幺的一生活得值得!
人固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幺幺先我们一步离去,去到另一个世界,假如真有来世,我愿同幺幺继续做永远的朋友!相信幺幺的朋友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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