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过往】王刚 | 清明时节忆袁葵

为天下中师生立传 

为天下中师生立言

第122期

本期导读

【人生过往】

王刚|清明时节忆袁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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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忆袁葵

文/王刚

      清明时节，谨以这篇十八年前的旧文，纪念昔时同事袁葵女士。

——题记

    【袁葵，安顺师专（今安顺学院）教务处原副处长、副教授，省级优秀教师，优秀共产党员，“中国百村调查·九溪村”课题组主要成员，安顺市委组织部“新时期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研究”课题组组长。2005年因病离世，时年38岁。】

三月清明，正是草长莺飞、野芳竞发的时节，我们的好同事、好朋友，教务处原副处长袁葵女士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半年了。半年来，当我走进办公室，心里总是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有时候，我一人静下心来，默默地点上一支烟，刚刚吸了几口，又下意识地掐掉了烟头，仿佛袁葵就坐在对面。

我与袁葵的交往，始于2004年4月。那时，我们同到教务处担任副处长。学校领导在对我进行任职谈话时，曾经告诫我：“如果你和袁葵的工作关系处不好，问题肯定是出在你身上。”当时，我对这句话有些反感：两个同事之间发生矛盾，为什么事先就“设定”是我的责任？可是，在一年的相处中，我这才明白：如果连袁葵这样的同志都处不好，可以想见自己的为人之道。

我那年正值不惑，已有整整24年的工作经历。在我漫长的粉笔生涯中，无论是当小学教师还是当中学校长，都有幸遇到过一些志趣相投的搭档或朋友。但唯有袁葵才会如此尽心待人，如此令人敬佩，如此令人心疼和心痛！

​昔日安顺师专教学楼之一

袁葵的心是透明的，透明得没有一丝尘埃；袁葵的心是纯善的，纯善得有时你会替她担心。袁葵甚而是很幼稚的，而这种幼稚，体现出一种令人震惊的透明与纯善，让你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十分美好的，“人间自有真情在”。于是你会为之感化，油然而生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袁葵的心是充满爱意的，于学生如此，于同事如此，于毫不相干的人也是如此。一天，一个外地老人要寻找一位在我校退休多年的老友，把电话打进了教务处。袁葵用电话反复询问了好几个人，弄清了情况，最后请这位老人把电话打到一个老师家，说他要找的人就住在这位老师家的隔壁。

我有抽烟的坏习惯，初到教务处时，很担心会引起这位女同事的反感。一天早上，袁葵推门而入，面带微笑地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烟灰缸，让我感到十分意外和感动——她竟是用一种近乎“损己利人”的方式来处理人际关系的。如今，这只小小的烟灰缸，成了珍贵的纪念。睹物思人，一片惆怅！

​

此后相处的日子里，她的热心有时简直让你感动不已：时而请你吃她带来的早点，时而让你用她刚买来的茶叶，时而又命令你站起来，让她给你擦擦办公桌椅……

我们教务处人多手杂，经常会丢失一些小文具，当你急着要用的时候，突然找不到了，让人十分心烦。有一天早上，袁葵突然从她那“百宝箱”式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大把圆珠笔芯和铅笔递过来：“来，分给你一半。我家小姑是搞文具批发的，我顺便抓来了一些。”我还没回过神来，她又跑到对面的办公室去发放了。至今我也没弄清楚她的小姑到底是不是搞文具批发的。

有一次，我们在工作上发生了一点小分歧，袁葵很不客气地抢白了我几句，我坐在那里生闷气，一言不发，弄得彼此很尴尬。第二天一早，袁葵来到办公室，见四下没人的时候，急忙递给我一包烟：“大哥，昨天我的话有点过火，我从家里‘偷’一包烟来给你消消气。”弄得我哭笑不得。仔细想起来，袁葵为了和一个新同事处好关系，真可谓尽心竭力。这种诚恳待人的态度，连石头都会为之感动。

2005年元月，学期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袁葵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到学校，很郑重地将我和支敏处长请到分管校长的办公室，我们这才知道，她已经得了重病，需要请假住院治疗。那天，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件小毛衣，对我说：“大哥，我看见你家小孩穿的毛衣都是买的，比较单薄，我让我家小姑织了一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合身。”看着此时一身疲惫、满脸憔悴的袁葵，我的心像刀扎一样：袁葵呵袁葵，在你特别需要别人关心的时候，你却在关心着别人……

让我深感歉意的是，袁葵请假后，第二天她还有一场监考，我们却没有注意到。她没有请人帮忙，而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在考场里足足站了150分钟，站完了她住院前的“最后一班岗”！当我们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考试已经结束了。我说：“袁葵，你这是何苦呢？给我说一声，我重新安排就是了。”她十分伤感地说：“和学生们在一起，挺好！这样的日子，恐怕不会多了。”

监考完毕后，袁葵把自己的卷宗抱来，给我一一交代。里面有几份需要及时处理的学籍，一份需要修改和校对的《教学工作会议纪要》，一叠需要发给上一届毕业生的“英特尔未来技术教育”培训证书。当她一件一件地把文件移交给我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沉重起来：这哪里是在交代工作啊？这简直是在交代后事！

袁葵（后右）入户开展农村调查

袁葵的预感是准确的，她得了不治之症。当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医院的时候，曾经是那样壮实的袁葵，此时十分虚弱地躺在肿瘤科的病床上，神情却恍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大家怎么说，她就怎么相信。两位年轻的女同事在病房门前竭力调整好情绪，这才走到袁葵的病床边，故作轻松地用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与她交谈。而此时不善掩饰的我却急忙转过身来，生怕袁葵发现我脸上挂着的悲痛。过了一会儿，袁老伯一脸平静地走过来，伸出宽厚的大手，舐犊情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这时我清楚地看见，巨大的泪珠从袁葵的深陷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我想：聪慧过人的袁葵不可能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和同事放心，这才拼命地克制住自己，装成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袁葵呵袁葵，在你病入膏肓的时候，依然在为别人着想。

袁葵（二排右三）与学生及同事合影

2005年5月，病魔缠身的袁葵居然奇迹般地回到了学校，回到她曾经战斗过的岗位上。但是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都十分清楚：她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无法探知她的内心世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对生命的留恋、对工作的渴望之情是溢于言表的。

我们曾反复考虑她的工作：不让她做一点事，可能会伤她的心；而如果工作过重，又会影响她的身体。要把握好这个尺度，实在有些困难。可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袁葵做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工作。她独立完成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师德建设的实施细则》的起草工作，全程参与了学校组织的教学工作大检查。教学检查完毕，等不到召开总结会，她就彻底地躺倒了，从此再也没有站立起来。

袁葵（后排右）与同事在云山屯合影

2005年10月5日，我们的好同事、好朋友袁葵永远离开了我们。

她走得那样匆忙，临终前不到38岁；她走得那样悄然，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她短暂的一生中，不住地关心帮助别人，可她自己却从来不愿麻烦别人、打搅别人。

袁葵呵袁葵，你真正做到了“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太多”！你真是“捧着一颗心来， 不带半根草去”！

2005年10月7日早上7点，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送走了我们的好同事、好朋友袁葵。

天空是阴沉的，细雨蒙蒙；大地是沉寂的，悲声如咽。

袁葵（右二）带病到农村调研

当沉重的传动轮从我们胸前碾过，缓缓将你送入那个永生的窗口，“哐当”一声，厚厚的铁门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隔断了人间与天堂的最后联系……袁葵，你听到你的同事和学生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了吗？你看到你的丈夫和儿子那孤苦无助的神情了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安息吧，袁葵！

2006年4月5日

（本文2006年清明发表于《安顺师专报》，后收入个人作品集《远山的诱惑》。）

图片提供：令狐荣涛、吕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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