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坛旧事】杨胜凡|一个中师生的人生历程

为天下中师生立传 

为天下中师生立言

第148期

本期导读

【杏坛旧事】

杨胜凡|一个中师生的人生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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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须知

一

你曾经是一名民办教师。1979年7月6日，你从乡村学校乘车抵达县城参加高考。因囊中羞涩，没能住上旅社，只好与两名学友在县城一中的一间教室，将课桌拼成“床铺”，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借着学友的复习资料时醒时看，与横冲直撞的蚊蝇“鏖战”了一夜。不承想，高考成绩揭晓，你竟侥幸地录取了中师。

二

金秋八月，你怀揣着无限的喜悦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携着一床盖被、一铺席子、一口木箱，风尘仆仆从乡下走进县城，走进你人生的新起点——榕江民族师范学校。

当年的榕江民族师范学校，坐落在今天车江一村位置的公路旁，地形如一座半岛伸进车江万亩大坝之中。一栋两层砖木结构的教学楼，一排低矮的教职工宿舍，三栋大小不一的学生宿舍楼。加上一个厨房，一口吊井，一个水泥篮球场，便是学校的全部家当。

你就读的年代，学校为两年学制，在校生仅两个年级，百十来学生。虽然校舍简陋，师生员工少，但课程设置齐全，教学管理规范。校园宁静而又不失生气，教学氛围十分和谐浓郁。

想想两年毕业后将摇身一变为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你对中师生活视若珍宝，而对生活的质量却满不在乎。生活寒酸点算什么？冬天冷了没有棉垫被，夜幕下到附近的稻田拽一捆稻草回来，在床板上一铺，用席子一压，其柔软暖和，睡上去鼾声如雷。穿着单薄点算什么？冷了可加强早晚锻炼，既能强健身体又能发热御寒。穿着土气点又算什么？你到这里为的是学知识学本领，而不是来谈情说爱。因为即便你蠢到极点，也绝不会奢望能找到一个时髦而又漂亮的城市女友。你的出生你的家境决定你只有心无杂念，只有在“知识”和“本领”上下功夫，才会有希望才有盼头！

作为中师生，学费生活费等一切全免。伙食也不错，每周末还打一次“牙祭”，每个月学校还发3元钱的零花钱。生活有了保障，再也没有你读中学时，青黄不接的季节一餐二两米饭那样的艰难了！这样的境遇，即使你不因感恩而高调说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也得为自己的前途、为一个人起码的良知努力啊！

三

时光荏苒，中师两年一晃而过。你毕业了，就要领工资了。你年近古稀满脸皱纹的父亲喜形于色，逢人便说。仿佛儿子不是去当“小孩王”，而是去上任县长一般！

你所在的学校是你老家的中心校。这是一所小学戴帽初中学校，全校师生员工500人左右。你在该校两年，你“万金油”的能量得到充分的发挥。你上过语文、上过数学、上过音乐、上过美术、上过体育……课程覆盖了小学所有年级。唯一没有上过的是初中年级的任何一门学科，因为你中师毕业，人家认为你学历不合格。

你同班的两位同学，中师毕业分配工作在村级小学，却凭着顽强的毅力，先后考取了地区师专艺术科，成为令人仰慕的大学生。他们与命运抗争、积极进取的人生进阶，给你心灵以极大的触动。

你没有他们的艺术天赋，可你对文学的爱好对知识的渴求从不停息。

就在你的同学考上大专的时候，你调任到了本村小学。该校教职员工3人，因为你是公办教师，便兼任了学校负责人。你知道这不是什么风光的“官职”，只不过是“活路头”而已。所以你除了以身作则地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外，学校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亲力亲为，尽可能地“面面俱到”。

一年四季，春去冬来，你每天忙完自已的教育教学工作之后，桌上、枕边的那一套文科成人高考复习丛书，你不时地拾起，一页一页地慢“啃”，期盼有朝一日上天眷顾，也给你一个在职上大学的机会……

四

1986年5月，贵州广电大学榕江县汉语言文学成教脱产班招生，你以理想的成绩成为班上一员，实现了上“大学”的梦想。

你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段有十多门学科，最难学的是《古代汉语》和《中国古代文学》。其他科目也有难度，需要记忆的知识很多。由于师资缺乏，学员以自学为主，而考试却是上级电大统一的试题。在监考严格的背景之下，学员要在两年时间完成规定的毕业学分，可谓“压力山大”。为顺利毕业，两年的进修时间，你除了寒暑假，平时从没回过一次家。这当然一是为抓紧时间完成学业，二是为省出车费，毕竟你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

岁月如风，转眼间“大学”时光就结束了。你是不曾补考的三位同学之一。

毕业时，你分配到一所镇级初级中学，该校有15个教学班，学生800人左右。你在这里主要教的是语文，从初一跟到初三。同时因学校师资配备不齐，你也兼任过历史、地理和音乐课。

你特别喜欢上音乐课。音乐能使烦躁的环境变得幽雅，使乏味的氛围变得有趣。一座校园，一个班级，只要有歌声，就有生机就有希望。你以二胡或竹笛教唱或伴奏，师生配合默契，一个充满诗意的课堂无不让人憧憬……

音乐不仅给人以愉悦，更是治愈你生活苦闷和烦恼的良方。由此你内心无时不感恩中师生涯。感恩班主任兼音乐课赖志伟老师的悉心指导，感恩蒋仁敏学兄二胡技艺的真诚传授，感恩兴趣相投、课余时间常常一起合奏、切磋技艺互相促进的那些同学……

你除主要从事学科教学之外，曾担任过班主任、教务员、教务主任等职。此段时间，你有两个“高光”时刻：一是1995年秋季被评为州级优秀教师；二是1998年7月获得全县中小学教师五项基本功（“三笔字”、简笔画、演讲）现场竞赛全能二等奖。

你1981参加工作，或许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干了近20年依然是初级职称。2000年8月，机会终于来了，上面给了学校一个中级指标。全校十几号符合条件的教师争一个指标，改写了“二桃杀三士”的典故。一个工龄比你少6年的职工，在“量化考核”中“拔得头筹”，让你感到有几分失落。

你知道，凡有人群的地方都有“江湖”，你一个呆头呆脑不“灵光”的“旱鸭子”，哪能游得过这幽深的“水域”……

五

 2000年9月你调动了，新单位是县城一中。

一中是一所初一到高三的完全中学。学校坐落在西门坡卧龙冈上，校舍虽然简陋，但这里古木参天，绿树成荫，幽雅宁静的校园环境，是培养人才的好所在。然而由于区域狭窄，空间有限，已不适应本县高中教育的发展。政府正在选址规划，准备打造一所独立的高级中学。你心想，到那时你的专科学历又不符合任职资格了。虽然你从专科毕业后，也十分重视学历提升，可参加自学考试的必考科目，《训诂学》考了几次都没能通过，《英语》更是一道天梯，零基础的你，做梦都不可能爬得上去。而要拿到本科文凭，唯一的出路只有脱产进修。

2004年3月，你以良好的成绩走进了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脱产本科班的教室。这一年，你已经42岁。

这是一个140多人的大班级，年龄最小的同学比你小了整整20岁。如此巨大的年龄差距，你怎么感叹都毫无意义，只好以韩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来寻求安慰了。以致你常常忽略自已的“高龄”——

 图书馆里曾与18青春的孩子们抢座位，在成排成排高出人头的书架缝隙里穿梭，即便周末也一如往常。大课小课里，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学生全神贯注，认真作笔记。哪怕个别教授的课讲得不怎么如意，你也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恳虚心学习。师大毕竟是翘楚云集的地方，比如《比较文学》课渊博而坚毅的袁荻涌教授，《中国古代文学史》课记忆超群妙语连珠的蒙金含教授等，他们的风采，敬佩之中，你哪能不“见贤思齐”……

真正的大学生活——师大两年弹指一挥。

2006年1月，你毕业了。返家的行囊里，除了你苦苦追寻的那本本科毕业证，还叠得有你参加现场书法比赛的一等奖、二等奖，外加一张优秀学生干部的奖状。这是你交给妻子的一份礼物，因为两年来，她一边做小生意，一边照管两个孩子生活、读书。“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这是你的一生之幸！ 

六

2019年，你退休了。回首调入一中工作的近20年时间，你深感惭愧！——因为你没做出什么成绩。如果说可以“圈点”的话，那就是2001年获教学质量县级三等奖；2009年获书法艺术展演辅导教师省级二等奖；2011年获高考教学质量县级二等奖；2014年获作文竞赛辅导教师州级三等奖……仅此而已。

退休之后，你加入了州作协。如今闲暇的日子里，你练练书法，翻翻书本，涂涂文字，以此消磨余生。不为名不图利，属鸡的你只是摆脱不了一生注定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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