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百年义侠传》(四十八)

百科   健康   2024-11-26 13:00   广东  


关注武宗


天下武功




侠 练成文武艺·仗剑天涯去


以武学打开世界·智者不匹夫 武者无懦夫 


农劲荪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四爷,佳音至!信中言,奥比音已首肯,邀我等明日赴其宅邸共商大计。”

霍元甲眉头微蹙,沉吟道:“此事恐非易事,洋人狡诈多变,其行径大同小异。想昨日之事,孟康不是已然应允?双方律师俱全,却临阵变卦,提出诸多无理要求。那亚猛斯特朗之言,若我应允其条件,方再谈其他,由此可知,即便我样样依他,他亦会再生事端。说到底,那黑鬼不敢与我正面交锋,却又不肯认输,只得以种种借口拖延,待我自行退出。至于奥比音是否有胆与我较量,尚难预料。若他真心想战,自当无话可说;若非如此,恐怕又是今日之重演。较量不成倒也罢了,只是让我远道从天津至此,平白无故耗费时日,思及此,实乃令人郁闷。”

农劲荪轻拍其背,宽慰道:“四爷勿忧。沃林虽狡猾,但奥比音绝非孟康之辈。奥比音之名声,远在孟康之上,且白人傲慢自大,尤其轻视我等黄种人。黑人受白人欺压已久,对黄种人亦无白人那般傲气,故孟康对四爷心存畏惧。我料奥比音不致如此。”

霍元甲轻叹:“但愿如此。”

彭庶白不明就里,听闻二人对话,一头雾水。农劲荪简述一番,彭庶白方才恍然,说道:“沃林既知霍先生专为与奥比音较量而来,若奥比音不愿,何不直言拒绝?且奥比音已离沪,沃林更易推脱。何必假意应承,又设重重难关?不如直接回绝,岂不省事?沃林信中仅邀霍先生明日赴宅一谈,我不便同往,明日此时,我再来此,看结果如何?”言罢,与律师一同告辞。

是夜,霍元甲忧心沃林反悔,辗转难眠。次日晨,草草用过早点,便携刘震声与农劲荪乘马车赶往沃林家。沃林早已等候多时,见农劲荪,连忙致歉:“让霍君久等,实在抱歉。我为霍君与奥比音之事,特赴南洋,与奥比音商议。幸得他闻霍君大名,亦愿与霍君一较高下,并盼早日来沪。无奈他南洋有约,一时难以脱身。不过,比赛之事已定,我昨日方归,故请霍君来议。”

农劲荪转述沃林之言,霍元甲闻言,愁云顿散,笑道:“他未提比赛何时?”农劲荪道:“尚未提及,待议。既已定赛,日期可好商量。”遂问沃林:“奥比音南洋之约,何时期满?何时能来沪比赛?已与沃林君商定否?”

沃林道:“我前已与霍君言明,此刻年关将至,我事务繁忙,无暇顾及比赛。明年一月之期,可由霍君选定。”农劲荪笑道:“一月乃我阴历年底,霍君天津有商务,亦难分身。我看,比赛既不宜早,不如延至二月,不知奥比音能否等候?”沃林略一迟疑,答道:“他并无他职,角力与卖艺乃其生涯所系,多等些时日,应无大碍。”

农劲荪与霍元甲商议,霍元甲道:“既如此,便好办。只是我等需回天津,此时若不与沃林商定条约,恐他日后反悔,我等将束手无策。”农劲荪点头:“确需此时敲定。”遂问沃林:“前次提及,霍君与奥比音比赛,需赌银一万两,霍君已同意,并愿双方各出一万两,交公正人保管,胜者得之。不知奥比音有无异议?”

沃林道:“我与奥比音商议,他觉得一万两过多,只愿赌五千两。”农劲荪笑道:“一万两之数,原由沃林君提出。霍君只愿与奥比音较量,并无赌银之意。因沃林君坚持,霍君为促成比赛,方勉强应允。如今奥比音只愿赌五千两,霍君自不会强求。”与霍元甲商议,霍元甲道:“此事拖沓,令人不耐。他先说一万两,我不能减;他今又只愿五千两,我自然不能强求。赌多赌少,只求速定合同。他如此反复,我实难安心。农爷切记,订合同时,务必注明逾期不至者,需赔银一千两作为损失。”

农劲荪颔首,目光坚定地对沃林言道:“霍君虽无必赌万两之心,然因沃林君提出此数,他已备银万两,以待沃林君践诺。若沃林君愿守前言,霍君自是欣喜。倘若定要减至五千两,也好在未立约,五千两亦可行。但霍君天津有商务缠身,年内难以比赛,需返津处理,待明年合同所定之日,再赴沪。如此往返,时间、金钱皆有所耗。此等损耗,为角力故,霍君愿担。然若奥比音君不遵合同,致角力不成,此等损失,需由奥比音君承担。反之,霍君若逾期,亦当赔偿奥比音君。此条需明载于合同之中。”

沃林亦笑言:“此事断无可能。霍君既提此条,合同乃双方共守,明载亦可。”

农劲荪道:“霍君之保证人、律师皆已备妥,只看沃林君欲何时立约?吾等与霍君为此事,已耗时不少,立约之事,宜速不宜迟。”沃林问:“霍君之保证人,乃租界内殷商乎?”农劲荪答:“自是租界内能担万两之商。”一番商议后,双方定于三日后,于沃林家立约,比赛之日,亦定为阴历明年二月初十。霍元甲虑及正月事务繁多,恐难脱身,遂议定赔偿之数为五百两。至此,霍元甲心中方稍感宽慰。

三人离沃林家,归至客栈,彭庶白已候多时,见霍元甲面带喜色,笑道:“观霍先生面色,似有喜讯,想必与沃林之谈颇为顺利。”农劲荪笑答:“你眼光倒毒,一眼便看出。今日之谈,虽非尽善,却也好过霍四爷所料。”遂将谈话详情一一告知。

彭庶白道:“沃林前次提赌万两,实乃虚张声势,欲吓霍先生。见霍先生不为所动,一口应承,他哪有什么胆子真赌这么多?恭喜霍先生,此番比赛,定能名利双收。”霍元甲道:“若无胜算,我岂会轻言比赛?奥比音并未主动邀战,我若自觉不敌,又何必自找麻烦?与中国大力士比,我尚无必胜把握,对外国人,我却有几分自信。所忧者,乃后日之变故。只要不变卦,合同一立,便有几分希望。”

彭庶白问:“角力之规,沃林可曾提及?”农劲荪答:“未曾。”彭庶白道:“今日未提,后日想必也不会提。外国人虽狡猾,也不至于如此不顾颜面。霍先生放心便是。后日与沃林立约后,是即刻返津,还是再留几日?”

霍元甲道:“我若非等沃林消息,早已启程。天津事务繁多,若非此事重大,岂能抽空至此?后日合同一立,我便即刻返津,半刻也不愿多留。若后日不能立约,我也绝不再受此愚弄。总之,数日之内,有船便走。”

彭庶白叹道:“可惜与霍先生相见恨晚,还有一位老拳术家,未能引荐。”霍元甲急问:“老拳术家何人?为何不能相见?此人不在沪上吗?”彭庶白道:“此人乃上海土著,前夜我欲邀他至一枝香,与霍先生相见,不料他家中有事,未能成行。昨日我再访他,欲邀他今日来此,无奈他家中之事未了,仍不能出。此人姓秦名鹤岐,原籍山东,后迁居上海,已历九代。不知其家史者,皆以为其为上海人。”

霍元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秦鹤岐?此人在上海吗?”彭庶白点头:“先生识得他?他久居上海,鲜少外出。”霍元甲笑道:“若非你提及,我一时也想不起。我并不识他,但久闻其名。数年前,一河南友人曾言,家父善治伤科,无论伤势多重,皆能治愈。有一次,一河南人杜毓泉来访,欲试我霍家迷踪艺,不慎被我踢断一腿,自以为成了废人。幸得家父悉心医治,终得痊愈。他对我家父感激不尽,又颇为佩服。谈及伤科高手,他提及秦鹤岐,称其为上海人,不仅伤科医术高超,武艺亦非凡。我当时未问秦鹤岐住址、年岁,后来忙于天津生意,与武林中人交往渐少,便将秦鹤岐之名忘却。今日若非你提起,恐怕再过几年,即便有人提及,我也想不起来了。”

彭庶白笑言:“确是如此,他家中伤科与武艺,皆为祖传,历经八代,传承至今。他曾言,家族武艺一代不如一代。原本祖传内家功夫,其父虽不及祖父,却也能以嘴唇轻舐茶杯之边,如剪刀般精准。他自谦不及叔父,然以我观之,其本领已属非凡。”

霍元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急问道:“你曾见他施展何等非凡本领?”

彭庶白缓缓道来:“我亲眼所见其武艺,已觉非凡。更有两次大事,上海城内传遍。一次,我与他共赴一俱乐部,那处多为安徽人所组,因众人皆好武,故内置兵器、砂袋、石担等物,又有一片半亩草坪,供人习武。只要是衣冠整洁、略懂武艺者,皆可入内练习。那日,我与他步入草坪,便见二三十人围成一圈,似有高手在展示武艺。我本就对此情有独钟,他亦兴致勃勃,拉着我上前观看。只见一身材魁梧之汉,手持一把铁把大砍刀,舞动如飞。那刀乃同乡武举人所捐,重达一百二十五斤,置于俱乐部已近一年,无人能动。那汉竟能单手挥动,气力之惊人,可见一斑。秦鹤岐亦点头称赞,问我识得此人否。我言今日初见,不识此人。正交谈间,那汉已放下大刀,众人纷纷称赞其气力无双,上海难寻,乃至全国亦属罕见。那汉得意洋洋,言刀太轻,显不出其全力,欲再展身手。众人鼓掌欢呼,秦鹤岐亦含笑附和。那汉脱去上衣,露出肌肉虬结之躯,走了一趟,踢了几脚弹腿,却无特别之处。然众人喝彩之声,令其忘乎所以,手舞足蹈,吹嘘其武艺之高强。我听之觉粗俗无味,便向旁人打听其来历,方知其为安徽同乡,姓魏名国雄,曾任第七师连长,仗着武艺逞强,未尝遇敌手。我因其言谈粗俗,武艺平平,仅有几斤蛮力,已展示完毕,便欲拉秦鹤岐离去。岂料他突然高声质疑魏国雄所言,问其打倒之名拳教师究竟何人。魏国雄猝不及防,愣怔半晌,方言打倒之人自有其人,与汝何干。秦鹤岐笑道,你只说打倒多少名拳教师,却不说姓名,好似天下名拳教师皆被你打倒一般。我虽不才,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你此言若不澄清,恐人误会我曾被你打倒。我并非有意挑衅,只为免众人误会。我江苏全省名拳教师,皆未被你打倒。你若真曾打倒,便快些说出姓名来。秦鹤岐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心存不屑之人,亦觉气壮,纷纷质问魏国雄曾打倒何人。”

言及此处,彭庶白目光闪烁,似在回忆当日之情景,霍元甲则听得津津有味,心中对秦鹤岐之敬佩又增几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问得魏国雄窘迫至极,他举起双手,连连摇摆,急道:“你们休要以为我此言乃虚妄之谈,我打倒之人,姓名我自然铭记于心,只是我岂能毁人名誉,故而不能说出。你们若是不信,尽管来试!”言罢,他向秦鹤岐一抱拳,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秦鹤岐淡然一笑,道:“你既不愿毁人名誉,我便告诉你姓名也无妨。即便被你打倒,也幸得你不会宣扬。你可是想与我较量一番?那也无妨。”话未说完,魏国雄的一位同伴见势不妙,欲上前劝阻,却被魏国雄一把推开,险些跌倒。魏国雄自恃力大无穷,又见秦鹤岐身材并不魁梧,且带有几分文人气质,心中已然轻视。他恶狠狠地向秦鹤岐挥拳而去,右腿也随之抬起,直踢秦鹤岐要害。

彭庶白目不转睛,只见秦鹤岐并未躲闪,左臂轻轻一挥,与魏国雄之脚相碰,魏国雄那庞大的身躯竟如被提起一般,腾空而起,越过众人头顶,足足飞出一丈五六尺远,方才重重摔落,半晌动弹不得。秦鹤岐急忙上前,将他扶起,笑道:“对不住了,我名秦鹤岐,你日后若说被我打倒,也无妨。”

魏国雄面露羞愧,如火烧般通红,一言不发,匆匆拾起衣物,狼狈离去。那把大刀仍横在草坪上,乃魏国雄所带来,如今他离去,何人能将此刀移回原处?此时,一位常住俱乐部的同乡笑道:“秦先生打走了魏国雄,这把大刀便需秦先生负责搬回原处了。我们平日四人抬此刀,尚且气喘吁吁,秦先生既能打倒魏国雄,力气想必更大。”

秦鹤岐笑道:“我并无他那般蛮力,但这刀不过百斤有余,想必也搬得动。”说罢,他走近大刀,弯腰以中指勾住刀柄铁环,轻轻一提,大刀便应声而起。他问那同乡应放何处,那同乡故意拖延,边引路边与秦鹤岐攀谈,以为他中指勾刀不能持久。然而秦鹤岐面不改色,从容将刀放回原处。

彭庶白将这两件事细细道来,霍元甲连连点头称赞:“仅这两件事,便知非凡人所能为。魏国雄并非易于战胜,难在秦兄打得如此干净利落,若非内家功夫,决难如此脆快。那中指提大刀,更是内家功夫的体现。魏国雄虽力大,却决无法用一指勾起此刀。”

彭庶白道:“英雄识英雄,此话不假。我曾将这两事说与懂武之人听,他们却都不信,说我为秦鹤岐吹嘘。他们不解,秦鹤岐之手既未触及魏国雄之身,又未抓其脚,仅臂膀在其脚上轻轻一荡,怎能将高大魁梧的魏国雄荡飞一丈多远?我也懒得与他们争辩。霍先生见识不凡,一听便知是内家功夫。”

霍元甲笑道:“这还不算什么。你可曾听说过他家功夫的来历?”彭庶白摇头道:“我只知他乃八代祖传,却未曾听他提起过八代祖传自何人。他家原居浦东,世代传承高深武艺,然家教甚严,子弟不得在外炫耀武艺或滋事生非,伤科也只能助人为乐,不得借此敛财。因此,即便是浦东之人,也多只闻秦家子弟武艺高强,却不知其究竟高强到何等地步。直至秦鹤岐,才在浦东展露过一次身手。那件事,至今仍为浦东人所津津乐道。”

霍元甲闻言,兴趣更浓,催促彭庶白继续讲述。彭庶白便又缓缓道来:“那时浦东有一茶楼,名曰望江楼,乃沙船帮众人合股所开。沙船帮中事务,只要不是私人恩怨,皆在望江楼商议。船帮不议事时,便卖茶与客,若有会议,则停售客茶。如此经营,已历数年。因茶客多以晨起饮茶为多,而船帮会议多在下午,故从未因时间冲突而生龃龉。秦鹤岐在浦东生长二十余年,竟不知望江楼乃船帮所开。一日下午,他闲逛至此,忽生茶兴,便步入茶楼。此时楼上尚有数位茶客,他刚坐下不久,那几位茶客便陆续离去,只余他一人。他正觉无趣,欲起身离去,忽听楼梯声响,似有多人上楼。他以为是新来茶客,回头望去,果见四五十人鱼贯而入,皆是驾船之人模样。他以为是新到船队,未予理会,继续悠然饮茶。随即有堂倌走来,说道:‘请客人让出座位,我们这里即将议事。’秦鹤岐不知茶楼规矩,闻言大惑不解,反问堂倌:‘这是何道理?我的茶尚未饮完,你怎能让我让座?你们做生意怎如此不讲理?’堂倌解释道:‘客人非外乡人,应知我们规矩。此茶楼乃船帮所开,船帮议事皆在此楼,议事时不卖客茶。此刻正要议事。’秦鹤岐怒道:‘既议事不卖客茶,便不该卖茶与我。既已卖我,收我茶钱,便需让我饮完,岂能教我让座?若要我让,除非你老板亲来说理。’堂倌道:‘老板不在,即便老板在此,也是要请客人让座的。’堂倌正与秦鹤岐交涉,那四五十个驾船模样之人,已围坐几张桌子,此时有几个年轻人走过来,大模大样地对堂倌说:‘只他一人,何必多说,看他喝了多少茶钱,退还给他,教他走便是。’堂倌尚未答应,秦鹤岐怎能忍此屈辱,怒道:‘谁要退钱!你收下的钱可退,我喝下的茶岂能退?你们定要我走,便把招牌摘下,我便无话可说。’此言一出,却犯了船帮忌讳,众人拍桌大骂。船帮仗着人多势众,欲以凶恶之态吓跑秦鹤岐,岂料这回却遇错了人。秦鹤岐毫无惧色,也拍桌对骂起来。那年轻人性急,见秦鹤岐如此,伸手便抓,秦鹤岐坐着未动,只伸手在那人腰眼里轻轻一捏,那人便立脚不稳,软瘫在地,仰面朝天,如死人一般。”

那些驾船之人见秦鹤岐“打死”了人,纷纷一拥而上,有的动手欲打,有的伸手欲抓。秦鹤岐此时自不能坐以待毙,但又不便下重手伤及无辜,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是不还手,又难免遭此辈乱拳相加。于是,他只得施展轻功与点穴之术,于腰眼处轻轻一捏,片刻间,便将那四五十人如法炮制,尽皆捏翻在地,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整个茶楼。堂倌们见状,无不惊慌失措,手足无措。

恰逢此时,茶楼老板赶了回来。堂倌连忙将事情经过告知于他。那老板也是个江湖上的老手,一眼便看出这是点穴之法,并非真的出了人命,于是急忙上楼,只见秦鹤岐衣冠楚楚,气宇轩昂,心中便已料定此人必是出身富贵之家。他面带微笑,拱手说道:“我因有事外出,伙计们不懂规矩,冲撞了少爷,还望少爷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将他们救醒。我在此给您赔罪了。”说罢,便深深地作了一揖。

秦鹤岐问道:“你便是这茶楼的老板?”老板答道:“这茶楼生意,暂由我打理,众人都称我为老板,其实这乃是合伙生意,只不过我出的本钱多些罢了。但既然生意由我经手,伙计们得罪了少爷,便如同我得罪了少爷,还望少爷海涵。”

秦鹤岐正欲开口,忽闻楼梯声响,又有十余人上楼而来。秦鹤岐定睛一看,其中竟有大半是他相识的本地绅耆。原来,有个机灵的堂倌,见楼上打翻了这么多人,料知此事必闹大,也等不及老板回来,便匆匆出门,跑到本地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如此这般地诉说了一番,请他们速来望江楼。

那些绅耆初闻此事,皆以为真出了四五十条人命,心中大惊,急忙邀集了十余人,一同赶来望江楼。上楼一看,只见老板与秦鹤岐同站在众多“死人”中间,楼上并无第三人,皆失声叫道:“凶手呢?已放他逃跑了吗?”秦鹤岐接口道:“凶手便是我,诸位大绅耆既然来了,最好。请你们将我这个凶手捆起来送官吧!”

众绅耆闻言,皆感诧异。其中有两个与秦家有交情的人,便向秦鹤岐询问缘由。待问明之后,自然都责怪那些驾船之人,不该倚仗人多势众,欺负单身客人。他们请秦鹤岐将众人救醒,再向他赔罪。此事后来传得沸沸扬扬,当时浦东几乎是妇孺皆知。

霍元甲听罢,赞叹道:“真乃奇人也!有此等人物在上海,我既已到来,又岂能不去拜访?你说他因家中有事不能外出,我邀你同去他家中拜访,如何?”

彭庶白道:“霍先生愿去,我自然奉陪。这几日他都在家中,随时可去。”

霍元甲转头问农劲荪道:“我打算后天无论合同是否订妥,都要动身回天津。明日需去邀保证人和律师。今日时间尚早,我们不如一同去拜访这位秦先生,如何?”

农劲荪笑道:“四爷不说,我也是这般打算。此等人物,既有彭兄介绍,岂有不去瞻仰之理?”

于是,霍元甲、农劲荪二人带着刘震声,与彭庶白一同乘车前往秦鹤岐家中。

秦鹤岐家住戈登路。车行迅速,不多时便已到达。霍元甲见大门墙上悬挂着一张“九世伤科秦鹤岐”的铜招牌,房屋乃西洋式建筑,门前一道矮墙,约五尺多高,两扇花格铁门紧闭。从门外望去,可见门内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种着几色花木。

彭庶白轻按铁门上的电铃,随即有个当差模样的人走来拉开门,喊道:“彭大少爷!”彭庶白问道:“你老爷在家吗?”当差的答道:“有客来了,正在客房里谈话。”彭庶白又问:“是熟客还是来诊病的?”当差的摇头道:“不是熟客,也不像是来诊病的。”说着,他望了望霍元甲等三人,问彭庶白道:“这三位是来会我家老爷的吗?要不要我去通报?”彭庶白道:“用不着你去通报。”说罢,便引着霍元甲等三人走进客房。

霍元甲留心观察这客房颇为宽敞,只见一个宽袍大袖的人正在面朝里演练拳法,一个身材瘦小、神情精干的汉子则拱手立在房角,聚精会神地观看。彭庶白回头低声对霍元甲道:“演练拳法的便是秦鹤岐。”

秦鹤岐似乎已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忙收住拳势,回身一眼便看见彭庶白身后立着三个气宇不凡的人物,仿佛已猜到是霍元甲等人,连忙向三人拱手行礼,对彭庶白道:“你带了客来,怎么不说?又让我出丑,又怠慢了贵客。”

彭庶白这才为霍元甲三人一一介绍。秦鹤岐指着那旁观的汉子向三人道:“诸位认识他吗?他便是南北驰名的开口跳赛活猴,武艺高强。我闻他的大名已久,今日才得以会面。”

赛活猴过来与彭庶白四人见礼,秦鹤岐也为四人作了介绍。彼此间皆说了一番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客气话。

宾主双方各自落座,霍元甲率先开口,向秦鹤岐说道:“几年前,我还在静海家乡,未曾远行之时,便曾听河南的朋友杜毓泉提及秦先生的内家功夫超凡入圣,更是治伤圣手,心中已是钦佩不已。此番有幸遇见庶白大哥,又听他讲述了秦先生的诸多惊人事迹,更是让我心生向往,非来拜访不可。”

秦鹤岐闻言笑道:“霍先生可是上了庶白的当了。庶白与我交情深厚,时常为我宣扬,那些话可不能全信。”

秦鹤岐话音未落,赛活猴已站起身来,说道:“今日能得见几位盖世英雄,本是想多多领教的,无奈俗务缠身,只得改日再赴诸位英雄府上,恳请指教。”说罢,便向众人一一拱手告别。秦鹤岐也不强留,送他至门口,霍元甲等也随行相送。

因这客室有玻璃门通向前院,四人便从玻璃门向外望去,本是无心之举,却意外看到了一场好戏。只见赛活猴侧身前行,秦鹤岐跟在后面相送。赛活猴走几步便回头拱手,示意秦鹤岐不必远送。秦鹤岐也拱手回应,如此往复两次。第三次时,赛活猴已走到台阶边缘,再次回头拱手,却趁秦鹤岐不备,猛然将两手向秦鹤岐两肋插去。

说时迟,那时快,秦鹤岐看似毫不在意,双手仍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向上一提,已轻松将赛活猴两手挽在自己肘下,身体随之悬空而起。只听秦鹤岐带着嘲笑的声音说道:“你今日幸亏遇到的是我,换作他人,说不定就要上你的当了。又幸亏你遇到的是今日的我,若在十年前,说不定你也要上我一个小当。须知暗箭伤人非好汉所为,去吧!”话音未落,赛活猴已腾空跌出铁花格大门之外。

霍元甲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好!”秦鹤岐转头见霍元甲在玻璃门内窥探,连忙带笑拱手道:“让方家见笑了,哪值得喝好。”说罢,便转身回到客室,连眼角也不向大门外望一望赛活猴。走进客室,便对霍元甲说道:“这算得什么人物?他来访我,要看我的功夫,自己却又不肯露一手。我请他指教几手,他又装模作样地推辞。我客客气气地待他,送他出去,他倒不识抬举了。况且这人居心叵测,一动手便是杀招。我一是因有贵客在此,无心与他纠缠;二是近年来历经世事,心气已比几年前平和了许多,不然,只怕要对他不住了。”

彭庶白笑道:“这人按上海话来说,便是不识相。你已露了一手给他看,他难道还看不出功夫深浅吗?”霍元甲也笑道:“他若能看出功夫深浅,也不至于在此献丑了。看他动手的情形,不过是略懂些外家功夫的角色,如何能看出秦先生的内家功夫呢?”

秦鹤岐谦逊道:“见笑,见笑。似我这般毛手毛脚,真是有辱内家功夫四个字了。”秦鹤岐说话时喜做手势,霍元甲无意中看见他左手掌上有一道横纹,这道横纹一落入内行眼中,便知是刀伤痕迹。霍元甲心中顿时起了疑心,忍不住问道:“秦先生左掌上怎的有这么一道痕呢?”

秦鹤岐闻言,便望向自己的左掌,尚未开口,彭庶白已抢着说道:“他这一道痕,背后可有一段既光荣又惊人的历史。霍先生听了,也定会称赞的。”秦鹤岐笑斥彭庶白道:“你还在这里替我瞎吹,有什么光荣、惊人的历史?你要知道,在真菩萨面前,可不能烧假香。”

霍元甲道:“兄弟我是个生性直率的人,不懂客气。秦先生也莫要与我客气才好。”秦鹤岐道:“提起这道痕,虽说不上有什么光荣,也没什么惊人的地方,但在我这一生中,却留下了永恒的纪念。即便到了临死之时,这纪念也不会磨灭。霍先生乃同道中人,不妨谈谈,也可让霍先生知晓,租界上并非完全是安乐之地。我这条性命,险些就断送在这一道痕里了。此事距今已有八年。那时,我家因祖业尚存,一家人勉强能温饱。只因我手头略显阔绰了些,便引来外人红眼。曾有人托人向我示意,要我拿出几千块钱来结交他们。我并非舍不得这几千块钱,只是若要我拿钱结交,除非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我心甘情愿结交的便罢。若是一班不相干的人,如敲竹杠般向我要钱,我若真给了他们,面子上岂不太过不去了?”

霍元甲道:“那是自然。这般平白无故地拿钱给人,纵有百万千万的家产,也填不满那些贪婪的欲壑。”不知秦鹤岐接下来会讲述怎样一段历史,且待下回分解。


武宗·旗下公众号



武宗·武术交流群大全

微信群·QQ群-扫码进入



武侠·往期精选

7 July 2018


武宗·短视频


视 频 号

快手号:ikunfing

抖音号:ikunfing

关注我们

《武宗》——天下武术宗成。每天分享各门派各拳种武学知识,以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格式展现传统武术国粹的魅力,同时传承和发扬武术(武品、武技、武功)的实用价值。武宗“以武学打开世界”为宗旨,以“智者不匹夫,武者无懦夫”为目标。学功夫,除了强身健体,掌握真正的技击能力才是武术之魂,武学之精髓!欢迎您的加入~


2024


Read the original text and discover more

“阅读原文”  发现更多 ~ 

武宗
《武宗》——天下武术宗成。每天分享各门派各拳种武学知识。武宗“以武学打开世界”为宗旨,以“智者不匹夫,武者无懦夫”为目标。武学不仅是大道、哲学,还训练人的智、仁、勇、能。学功夫,除了强身健体,掌握真正的技击能力才是武术之魂,武学之精髓!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