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中年人失业后…… | 哈哈呆呆·早茶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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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2024-08-04 09:01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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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0夜
延迟退休、人员优化、大厂毕业、中年裁员……这几年，失业的阴影如梦魇般，侵入我们的日常生活。前一天开会讨论工作、第二天同事被裁的真实戏码在我身边多番上演。消息太突然，任谁都会陷入惶恐，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在这期间，几部日本电影给了我很大冲击。其中，《东京奏鸣曲》要属于最压抑的一部，它是日本导演黑泽清08年执导的一部家庭片。黑泽清导演早年凭《X圣治》等惊悚片影片蜚声国际，他格外擅长制造心理恐怖。在《东京奏鸣曲》里，他把这种方法移植到了家庭内部，成功营造出一种弥漫在都市家庭生活中的恐怖感。因为有着现实的设定，这种恐怖反而更有侵染力。父亲的扮演者是香川照之，40多岁，是一个典型的日本社畜，人到中年，在一家文具公司后勤部担任科长。因为人力费用削减，整个部门被转移到成本更低的中国大连。毫无一技傍身的男主无奈中，不得不“自愿选择”失业。因为自尊心作祟，他瞒着妻儿，假装仍在工作，每日拿着公文包，穿行于各处职业中介所和给流浪汉施舍午饭的地方。母亲由小泉今日子扮演，她是家庭主妇，和丈夫、两个儿子组成了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全家共同生活在一栋位于坡道上的一户建住宅。无论是日常家务，还是关怀孩子成长，她都做得无可指摘。当然，她的苦闷和寂寞毫不亚于失业的丈夫。在一个长镜头里，妻子躺在沙发上，伸开双手，如同溺水者般无声地呼唤着，希望有人救助她。丈夫刚巧回家，见证了这一幕，却未加理会，移步走开。这一幕把中年伴侣疏远、孤独的绝望感刻画得格外真切。首先是已经上大学的长子。这个帅到完全不像是香川照之儿子的大男孩，每天深夜打工，凌晨才回到家中，白天就在家里补觉。他因为某种青涩的憧憬，放弃学业，跑到美国当志愿兵，刚好遇到美国对伊拉克战争士兵紧缺，即刻被派往前线。战争升级，生死未卜。然后是六年级的次子。他在学校和老师起了冲突，苦闷得不行。次子很想学习钢琴，也有弹琴的天赋。但因为家中变故，父亲不加解释便阻止了他学琴的请求。结果次子偷偷挪用午餐费去练琴，后来又在老师写来推荐信揭开真相之后被父亲怒打，摔下楼梯。家中矛盾迅速升级。主角家庭陷入困顿、完全看不到出路。导演干脆在影片后半部分让故事往魔幻走向发展，或许更印证着现实中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破局方案，似乎大家都在这种泥泞的生活中不断往前熬，过一天是一天。实际上，煎熬的何止男主一家。困顿的失意者，散布在东京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镜头从高处，俯瞰着就职所大楼内螺旋般上升的楼梯。楼道里排满了各个年龄层的求职者，气氛压抑，让人难以承受。发放救济餐的城市广场，荒凉得像是一片废墟。排队的人中既有流浪汉模样的人，也有不少类似男主这样的失业社畜。某日，男主人公在领救济午餐时，意外遇到了自己的旧友。这个举止浮夸、外表英俊、看上去混得风生水起的朋友，很快被揭穿，他也失业很久了。不过，这个朋友更是用心地去伪装自己失业的真相，甚至把伪装变成了一种新事业。在失业者蜂拥而至的市民图书馆里，他会设定闹铃，假装每个小时都有多个电话呼进来，和他联系业务，不停起身离开图书馆，去接打这些莫须有的电话，执着得近乎滑稽。为了避免妻子的怀疑，老朋友还主动让男主角扮演自己的同事，前往家中共进晚餐。在这个比男主家奢华得多、堪比豪宅的独栋建筑里，看似优越的中产家庭生活背后隐藏的谎言，把讽刺性拉满。不久后，我们通过男主的探访得知，就在家宴不久，这个家庭的男女主人选择双双自杀，留下空无所有的女儿一个人在世间，更是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与孤独。对比起来，主人公一家，或许还不算最糟糕的。或许，大家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只不过我们既看不到别人的窘迫，也费尽心机，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这几年日影的观影量多了，讲述中年家庭危机的日本家庭片远不止这一部。有两部我很喜欢。导演石井裕拍过一个纪实作品改编的电影，名叫《我们的家族》。讲一个住在东京郊区、两个儿子业已长大的中产家庭，在母亲突患恶疾后，发现家里早已破产，连母亲的医疗费都难以支付。担任小微企业社长的父亲外表光鲜，实则优柔寡断、负债累累，还带有一身泡沫时期养成的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气。长子成家不久，即将成为父亲，却在这个最需要钱的时候，被迫背负了父母家庭的债务。虽然故事最终走向一个有希望的结局，但家族中每个人的艰辛处境不言而喻。另外，今年七月的西川美和影像展上，我看了西川美和导演的处女作《蛇草莓》和她的映后问答。同样是一个充满了谎言和不信任的家庭故事。一样是四口之家，父亲是个上班族，母亲家庭主妇，常年照顾失智的公公，焦虑得长了斑秃。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实际上早已被裁，一直到处借高利贷养家。等到老人离世，全家原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追债的却跟到了葬礼现场，把父亲失业欠钱的丑闻当着全家的面揭发出来。惯常盗窃、早被父亲赶出家门的长子，这时候反而成了全家的救命稻草，但是等待他们的，只能是饮鸩止渴的绝望。中年失业的故事在日本电影中多如牛毛。和注重治愈、娱乐功能的电视剧不同，电影常常会把这个社会现实描画得更戏剧性、更残忍。我和一个工作稳定的朋友聊了聊这些电影的设定，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些人不告诉自己的妻子和家人真相，全家一起面对呢？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我只是默默地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失业，我会努力地鼓起勇气，尽早地把这个真相告知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