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里说名利 | 橙子·早茶夜读

文摘   文化   2024-09-10 14:05   北京  

 

第1539夜





文 / 橙子

京剧文化地位的上升和京派—海派审美等级的建构使京角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文化光环,但作为剧场的艺术,其根本基础还是光顾其演出的本地观众。
但审美品味,同样有巨大的从众和精英效应,上层人士对京角的捧场和背书,同样会成为光环的一部分。名流人士的支持在本地社会具有极强的示范效应,“上海人一向看来头,有大人物出面带头捧场,自会有一帮人群起而‘捧’之”。这些人中,既有寓居上海租界的遗老遗少和旧式文人,也有上海近代化过程中崛起的“新贵”,包括金融界、文化界、军事界乃至被称为“海上闻人”的帮会头目等。他们与京角的互动,更典型地体现了名人效应在文化和社会资本生产过程的作用。
 1946年11月15日,《申报》演出广告
地方精英光顾剧场的程序与普通民众不同,一般观众通常到剧场购票观剧,精英人士则多由时称“案目”的剧场职员上门邀请惠顾,影响力较大的地方名流更须京角亲自登门相邀,俗称“拜客”。
拜客之举初现于清末上海,即京角到沪后,登台之前先拜会有实力的地方人士,请予支持。最初,京角拜访的主要是旅沪商界领袖。民国时期,随着京角频繁受聘南下献艺,拜客之风更盛,俨然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行规”,甚至出现了一种专门带领和陪同京角拜客的职业。同时,京角拜客的对象也趋于多元,其中最主要的有以下几类:
热心京剧活动的达官显贵;实业界和金融界的新贵;大报社的负责人,报刊宣传对演出的成功与否极为重要随,着民初剧评文章的盛行,一些著名的“剧评家”也成为拜客的对象,因为他们的褒贬评论直接影响到京角的声誉和演出上座率。1913年梅兰芳首次来沪时,即拜访了数家主要报社的社长;青帮头目,由于青帮在民国上海的庞大势力,每个京角都要恭敬地拜会黄金荣、杜月笙等青帮主要头目,以确保在沪演出平安顺利。女性演员更需要这种庇护,故多认帮会头目为“义父”。
 上海青帮三大亨: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
此外,民国早期上海出现了众多业余京剧票房,京角也须拜访其中最有影响的一些票房,因为这些票房的组织者多为地方名流,其成员更是京角最热情的观众群体。
拜客过程有一套较为固定的“规矩”。京角多携带北方名贵特产作为礼物,如西口蘑菇、通州蜜枣、上等茉莉花茶等,皆价格不菲。地方名流为表答谢和支持,除订购一批演出的高价票外,通常还须向京角回赠礼物,并在其到沪后和北返前各宴请一次,为之洗尘和饯行。
作为一种礼仪,拜客对于京角和地方精英都具有重要意义。周到的拜客过程几乎是京角在沪演出成功的前提。因此,极少有京角敢于不行拜客之礼,个别“失礼”者则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性格高傲的当红老生余叔岩1920年首次到沪演出时,拒绝拜访本地的主要报馆和票房。多家票房遂集体抵制余的演出,报刊同时发表文章对其进行嘲讽攻击,致使剧场营业大受打击。

 上海《民权画报》“剧评”栏目

由于京角在上海演出日程甚满,只能登门拜访数量有限的重要人士,因此他们到沪后通常会大规模宴请地方精英,俗称“请客”。例如,1927年9月尚小云和另两位京角在登台之前举办了一场大型宴会,超过400位宾客出席,受到京角们的热情招待。多数来宾为剧评界人士、京剧票友和报社记者,至少有一位国民党高级官员到场。虽然宴会费用通常由剧场方面承担,但皆以京角的名义举行,并为他们提供与更多地方精英近距离互动的机会。作为回报,来宾们通常都会对京角的演出给予热情支持。和拜客一样,请客也几乎是京角在沪演出成功的必要条件。时人著文称,若不请客,包括梅兰芳在内的任何京角都很可能要面对失败的结局。
地方精英观赏京角演出的方式有时颇为豪奢,这既是为了表示他们对京角的捧场,同时也不无展示自身财力和气度的意味。例如,1919年著名武生杨小楼受天蟾舞台之聘到沪演出,两个前清显宦家族的后人争相要将剧场最贵的包厢(时称“花楼”)包一个月,双方相持不下,经杨本人调解后才了事。银行家蒋抑卮每逢杨小楼在沪演出,每天都预订一整排座位,并命全家成员悉数到场观剧。世家子弟孙曜东为了给著名老生杨宝森捧场,有时会一次订购100多张戏票。
 梅兰芳(左)周信芳(右)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的演出剧照
从1910年代后期起,本地精英开始流行在京角每次在沪登台演出时向其赠送礼物的风气。起初通常赠送花篮,其后日趋多样,包括字画、联额、各种银器、屏幅等,有时多达两三百件,陈列台上或悬挂场内四周,时人形容如同“百货陈列所”。赠送者包括军政官员、绅商名流、著名文人、帮会头目等。剧场通常将各种礼物陈列三天或更久,报刊文章有时也会列举赠送者及其礼物。
种种流光溢彩的礼物,既为京角增光添彩,也成为赠送者们闪亮的身份装饰。


参考资料:

魏兵兵《娱乐政治:京剧与民国前期上海精英阶层的形塑 》


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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