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0夜
备《湖心亭看雪》的白描写景，想到学生其实很难自己辨识出这种手法，必须要通过问“你们看这种简笔勾勒的感觉是什么手法呀”来把答案递到嘴边才能说出来。于是想在对比中让学生看到不同，问子越老师选什么和白描截然相反的写景篇目好，讨论了一会儿决定选学生刚刚学过的《岳阳楼记》。课堂上，我把两段景色放在一起：
雾淞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 黄永玉 湖心亭看雪
你感觉到两段景色描写的区别了吗？
这时有学生说：“好像《岳阳楼记》里有很多形容词。”
马上就又有学生说，还有很多动词。
这是一个特别具体的角度，白描的段落里就不大会用繁复的修饰，《天净沙·秋思》就是更典型的例子，每个形容词都只有一个字。而且仔细看《岳阳楼记》，色彩更浓郁，围绕一个景物（比如湖面）繁复去工笔描绘，描绘它的光影，它的周边，它的日夜。
◉ 岳阳楼观图
说到这儿，活猴儿体委嘟囔了一句：“还得是文正啊。”
我马上追问：“所以你是觉得《湖心亭看雪》没那么好咯？”
他说，当然啦，写得太简单了，还得是范仲淹。
旁边的同学马上嘟囔：只是风格不同，没有好坏之分吧。
这个问题我和子越老师前一天晚上也讨论到了， 是否用白描，还是要看写作需求。为什么范仲淹的景色写得那么细腻呢？因为他要在这里写迁客骚人跌宕起伏的览物之情，只有景色特征更突出，风格化更强，才能突出览物之情的巨大落差。而《湖心亭看雪》所见之景正如一场旧梦，自然是要一片朦胧。
下课后，有个男生过来问我：“有没有可能这件事真的是作者的一场梦呢？晚上八点，应该什么都看不清吧？”我说这就很难讲了，也可能正因为是夜晚，所以写得朦朦胧胧。
◉ 沈列毅 湖心亭一点
男生马上追问：那会不会是因为看不清，所以只能用白描呢？
我把这个问题放在了课上和同学们一起讨论。其实雪景本身的特点就很适合白描，在一场大雪里，世界只剩下自己，“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剩下，“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当然也有人能把雪写出完全不同的特质，下一课，我们就去看一场《沁园春·雪》里的雪，那场雪，能给人持续的力量。
本期编辑：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