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社会开明爱自己,社会严苛爱国家/雪梨笔记一

文摘   2024-05-15 11:28   澳大利亚  




悉尼下了近两个星期的雨,终于停下了,据说,这是历史上第二长的连续下雨期。上午起床,看见窗外一片阳光,人,顿时被照亮,illuminated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继而又神清气爽,enlightened, enlightenment ,启蒙大概就是这种样子。


和朋友聊天,谈起民国历史。本人觉得,民国大师们,或读书人,大抵来自乡村的士绅人家,然后进城、留洋、做知识分子或某一领域的大师。从乡村、皇制、清朝到城市、民国、资本主义或半资本主义,这历史的跨度不可谓不大,但其中却看不见激烈的个人选择和挣扎,一切好像是“无缝衔接”。




朋友说:去年回沪,陪九十多的老母聊天。回忆往事,老母谈到她的爷爷,从苏州的殷实人家来到上海做学徒,好象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许多人这样做。我说,那些民国知识分子,从读私塾到读大学,小时候“土”,但以后却很洋,似乎一辈子里有两种生活,也做成了两个人:士绅和知识分子,或资本家、金融家,其“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迄今为止做得最好的;连狂嗔、发疯、偏执、浪漫也是非常彻底,西化到有一种极端的个人主义。




但是,令人深思的是,四九年之后,其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中,从个人主义跨入集体主义,一端到另一端,也并未见到有多大的挣扎和抵制,似乎又是“无缝衔接”。




朋友说:四9年之后,是出于恐惧的顺从。我知道,外国政治学里有一种说法,统治有两种术:剥夺或给予,或者说奖励和惩罚。后者也能使人民听从。但是有一个问题。前几年读到朋友的一篇文章,里面谈到了安徽某大家族,本为士绅家,有子在清末光绪开始办学,热衷改革,又有子赴美国求学,回国任北大教授;后有孙学物理,成中国原子弹之父。我读过有关他的一些文章,当时研制原子弹的物质条件非常艰苦,有时白天还要受批判。如非出于自愿,甚至是全身心的投入,是研制不出原子弹的。在这方面,科学家们尤其明显。人们说:奴隶是造不出金子塔的,因为金子塔太完美了;或者说,出于被迫是没有创造力的。


这样,笼统地说,民国知识分子,有三种生活:皇权/清朝下的士绅或读书人、共和/民国下的知识分子和社会主义国家中的螺丝钉。三种人和三重生活,游刃其间,不说有余,但也不能说完全被迫。这令人感叹。有人更是民国时风流至极,民国后马 列 成 性,判若两人,但这两极相对,都不见得是在做作,都有真诚其中。




如我的观察是对的,那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如从因果之必然性角度看:清末社会,已孕民国之共和因素;而民国亦含后来的社会主义倾向。如此,中国人是否有一种共通又贯穿始终的“中国性”?读历史,先秦人和汉之后的人仿佛是两种人;先秦书和汉之后的书,也是不一样的论述、叙事。也就是说,中国性是一种变通性,而非有本质性的沉澱,一切随波逐流,顺大势、明大理,因而同时也具有一种集体性。


朋友说,他去日本多次,感觉明治维新,日本社会和个人都有激烈的震荡和痛苦的抉择。我说:明治维新是由日本人自己主导的,是主动选择,故会犹疑、自我冲突,有壮士断腕般的狠心和痛苦。如果我们认同“半封建、半殖民地”这一说法,从清朝到民国,西方种种已渗入中国社会,尤其是、粤、江、浙三省,清朝皇室与明治王朝对国家的控制力不可同日而语。也就是说,明治是政治变革先于社会变革,清末民初是社会变革先于政治变革,后者是一半被动、一半自选,故,未有明治的激烈和动荡。这个相对丝滑的过渡,也造就了变革的脆弱性,一遇大的风浪,就不易坚持,最后,变通性和集体性之“两性”合力把它推入新社会,并且又相对丝滑。


朋友说:强国梦是那时的一个主题,压倒一切,故有今天。这应该没错,但强国行则前后略有不同:民国时,是从自己出发去强国,民国后,是从国家出发去强国。但此殊途是否同归?还要看“归”的是不是同一种强国,会不会是同一种强国?国富民强,还是民富国强?


但是就处在这三种时代的人、就其不同而同来说,是否可以这样概括——中国读书人:社会开明爱自己,社会严苛爱国家?或者说:社会开明则变通,社会严苛则集体?


【一时有思,并不严谨,见谅、见批评】


雪梨司机
个人知、行,有趣见、识----张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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