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雄/我们该揣着怎样的“心”步入老年

文摘   2024-08-04 13:07   澳大利亚  



60后,也一步一步的要步入老年了。海派书画家、同学钱建忠要出一本新字帖,叫《古韵新意》,他让同学大伟写序一,我写序二,因此前两天的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我特地与他通了话:聊天、聊字、聊序、聊过去和未来。他有一段话令我印象深刻,也是激发我写此文的灵感。他说:“原先觉得活个七十余也就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还不够,因为我的书法还未写到我满意的程度,还可改进、还在改进,到八、九十岁可能差不多了。”我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虽然人总是得垄望蜀,但把某一爱好、某一艺术作为具体的“蜀”、老年的“蜀”来望一望,还是很独特的;况且,书法好象也是越老越苍劲、越老越有价值。

同学大伟,曾在一篇文章里说过:“老年人要学会自己和自己玩。”我的理解是:人老了,精力弱了,活动半径也小了,独处的时间就长了,但玩还是要玩的,不然生命就是“捱命”“吊命”,而不是“玩命”了;但最好是自己和自己玩,既不要去玩别人,也不要让别人玩——多管小辈的闲事,也让小辈多管你的闲事,“害人害己”。这个观点很有道理,但玩什么?怎么玩?如何左手握右手却仿佛握着梦中情人的手,或梦中握着情人的手,却是一个不简单的问题。建忠可以一个人手和笔玩、墨和纸玩,条幅、中堂、斗方等和墙壁玩,玩到不知老之将至,甚至拒绝老之将至,真是很幸运的。

如果按照通常的说法(比如,中国统计局的人口分类),65岁就开始算老年人了。大伟比我大两岁,刚步入老年,但他还没有开始自己跟自己玩,还在忙着和别人玩:办讲座、组织国内国外文化旅游、写专栏、家里开人文派对等等,玩得忙不过来、忙得玩不过来,还没看到他怎么个自己和自己玩。本人还有两年就要65岁了,不知大伟会不会在两年里真的开始自己跟自己玩,但我也总不能等到他开始自己跟自己玩了,我才步入老年。

所以我开始盘点一下自己的“库存”:我有点什么,可以依仗着自己和自己玩?一个人独自“作案”而不需要“同伙”?曾有一个朋友告诉我:澳洲报纸上说,退休后,手上要有65万现金,才能玩得好。如按这个标准,我要玩得好的概率只有1%。硬件标准,看来是不具备了,那么有没有什么“软件”,能够以钱少取胜?

前几天,和这里的一个朋友闲聊,谈及国内同龄人和我们之间的比较。国内60退休,同龄朋友们大都忙着外出聚会、旅游,过着幸福满满的退休生活。追求功名的,已功成名就;追求财富的,已足够余生乱花;追求家庭生活的,已含饴弄孙,三、四代不同堂而同乐。相比之下,这里的我们在功名、财富、家庭诸方面还不如他们这般的闲适。但都觉得,我们其实也不错,没有多少物质条件,但有大把的精神优势——没有钱,但有“心s”.

本人大致数了数,这样的“心”,“卟通”、“卟通”的有好几颗。

首先,仍然有一颗好奇心

不是好奇别人的八卦,而是对知识、世界、人性仍然充满好奇。读到一句好话,便兴奋不已,仿佛宇宙的真相就要为我呈现。前两天,读罗兰·巴特尔的介绍文章,读完后,仍意有未及,但手头没有他的原著,便上“油管”去听有关他的课。普林斯顿的一位年轻学者在讲课中说:巴特尔的哲学旨在发现语言符号、文化符号表象后面的第二层次的意义,隐藏着的真正的意义。但是,当他“unmask a mask, find another mask beneath , and so on so way down, there is actually no true face under masks /揭开一个面具后是另一付面具,并一直直达下去,面具之后其实并无真相”。道理深刻,语句优美,象吃了一道美味,余味无穷地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有一颗冲动的心

别人说好话,就加倍的相信;有时明知是假话,也当真话信,故意上当,乐人乐己。而对别人的批评,则充满怀疑,虚心而不接受。宁愿上当,也不想吸取教训,防患于未燃;遇好事则雀跃,遇不顺则躺平:宁愿享受当下,也不怕遗患将来。

第三,有一颗单纯的心。本人愚笨,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攻其一点,奋不顾身,不及其余;并且反复地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所爱之书,会一直读、反复地读,读四十多年,还会断断续续地读。伯特兰·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从大学一年级就开始读,没读完。后来到澳洲,读它的英文版,读完了,但不读完、读不完,会时不时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读个两、三句。《简明犹太史》中译本,连着读了四遍。喜欢看的电影,也会反反复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悉尼看电影《保镖》,对一个情节印象深刻:保镖凯文·考斯特带歌星恵特尼·休斯登去看一个日本武士电影。惠特妮问:“你看了几遍?”凯文说:“40遍”。看到此,我心中不觉大喜,原来还有其他人比我还要“憨”。看这个电影时,我大概已看了十遍《教父1》,至今累计有20遍之多,差不多能打着“格楞”地背出大部分台词。近时的电影《奥本海默》,电影院里看了一遍,网络盗版片看了两遍,而且每遍都倒带几次。我的读书、看电影,如江南的稻田,精耕细作,能收三季稻,甚至N季稻。不谦虚地说,尽管这样书读得很少、知识面很窄,但感兴趣的问题,差不多全搞清楚了,或者至少比大多数的人搞得清楚。

四,有一颗同情心。看到别人有苦有难,不管是亲友,还是一般的相识,都会心如刀割,或至少心生怜悯;并且毫无原则,不管她/他是好是坏,值不值得,都会一时“万里悲秋”。因为说到底:人在自然或上帝面前,终究是一个待宰的羔羊,或迷路的羔羊。


钱建忠书法



五:有一颗自我调节的矛盾之心

兄弟素来立志高远、胸怀世界,总处于一种仰望星空的激动状态中,但对于日常琐事则不屑一顾,也不会受到它的镏珠必较的的影响。遇不顺,则倾向决定论,accept your fate/接受你的命运吧,伯特兰·罗素说过:那些希腊神话里的神,似乎也受着某种规律的支配......。So What do you want?/你还想要什么?但是,一遇机会,则马上崇奉偶然性,甚至相信奇迹:事在人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总能左右逢源,在失望中找到心安理得的出路;在希望中找到奋进努力的理由,以至“达则独善其身,穷则兼济天下“,相反相成,一事无成而如万事可成,甚至皆成。

六,至今有一颗童心

六年前,心脏科医生说:我的心房有个洞,目前只有一、二厘米,到七厘米时,需要警惕。但我听不懂医学名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洞,怎么形成的。想想一厘米到七厘米,要长个好几年,也就不放在心上。隔了两年,换了个华人医生,我就问了他。他说:那叫“母乳洞”,也叫“卵圆孔未闭合”,因为胎儿在妈妈肚子里无法用肺呼吸,要保证心内血液的流通,就必须有这样的一个通道。婴儿剪断脐带后,一般会在三个月内闭合,从此独立跳动。但大约有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五的人,永远不会闭合。如无症状,也无需治疗。我当时听了,大大地窃喜:那不也说明,我的“童心”还没有闭合嘛,是“童心未泯”啊。原来、可能,我的心理状态有一个生理基础,是一种“天定”。



我的第一次人体写生----“我画出了童年的眼光”,由朋友王菡女士收藏



还有“几颗”不与年龄匹对的心,就不一一列明了。但怀揣着以几上那些不正常的心,步入老年,谁怕谁啊,能纯纯粹粹地活在当下里,直把老年当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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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司机
个人知、行,有趣见、识----张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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