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隶书法,形、意人生/《钱建忠隶书作品》序二

文摘   2024-07-26 21:13   澳大利亚  


建忠是我大学里最要好的同学,要好到什么程度呢?说要好就要好,说不要好就不要好,以至于无所谓要好不要好。


^^2023,10月于上海“新场古镇”,左为钱建忠,右为“雪梨司机”



记得他在大学里,最爱读鲁迅,也精研最深。据说,他和太太就是在研读鲁迅之“恨”之“怒”中互相爱、喜起来的,并且一直爱、喜到现在。这或许能成为一个鲁迅杂文和成功婚恋的具体案例。


^^摄于八十年代初,但不知在哪里。左为建忠,右为本人


在同学中,他是很直来直去的,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种倔强性格,是否与他选择魏碑——下笔如刻、横竖如刀、撇挪如剑的字体有关?大可令人想象和比附。





大概是八十年代后半期,他调到浦东中学教书,并住在了那里。记得是一个春秋天的周末,他邀我和另一个同学严燕华前去作客。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和风微曛。我们坐在浦东中学的创建者、杨斯盛故居的四合院里,先是喝茶、碎语,然后建忠和他的太太小赵便拎出一个煤饼炉,在上面起油锅炒菜,不一会,便枭枭地飘出阵阵香味。那时,建忠的女儿只一岁多点吧,起名“立云”,建忠对我说:“她也是‘立’字辈的。”我说:“侬啥意思?阿是要我喊侬爷叔?”众皆大笑。其实,那时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婚房,寄居于学校的库房,教师的工资也不高;还是要命的城镇户口,工作调来调去也还是无法“过江东”(黄埔江)。建忠只比我大一岁,却比我约早十年担负起了家庭的重任。但是,就是在那天,当我们吃着建忠手艺的炒猪肝和红烧肉时,他突然谈起了书法和卢前先师......,自此一发不可收,四十多年都没收住。回想起来,那天天气从头到尾都很正常,没有彩虹,也没有电闪雷鸣等等异兆,但一个海派书法家诞生了,说诞生就“突然”诞生了,如果我们是以光年计时的话。





本人不是一个历史决定论者,所以说不清、也不想去说清楚建忠的这一爱好是必然的?还是偶然的?有因果的?还是无缘由的?但有一点是比较能肯定的:他在横、竖、撇、挪,轻重缓急的运笔中找到了抵御日常庸闷、环境逼仄、俗世比附的途径。一个书法世界,比现实世界要有术、有道、有美得多。





在这次见面后,我去了珠海,又去了澳洲,与建忠的联系就少了许多,但每次碰面,他首先是谈书法,其次是谈茶——有一种茶香、墨香的氤氲和缭绕,让人似醉非醉、似黑似白。于是我也跟着关注起了书法,并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审美标准和欣赏链——当代书法,卢前第一,碑隶体首选;卢师以降若干……建忠为新进之锐等等。如果有人说我在书法欣赏方面被建忠洗了脑,我并不恼怒,因为人是很容易被人洗了脑而不自知的。但,假设洗脑是为了割人韭菜,而我至今还未被建忠割过一株,反倒受了他韭菜若干株。所以,以果逆因,可以得出结论:建忠并未洗我的脑,我也未被他洗了脑。为了证明这一点,下面就谈谈我对建忠书法的感悟,如有点道理,那么便是吾言不虚了。




一,形、意书法

建忠以中文系毕业生写书法,不仅着重书法本身的审美规范,也看重书法所书写的内容,那些字、词、句所包含的意义。或许也可以这样说:他在练字、临帖时,是书“法”、书“形”;在创作时,是书“意”、书“情”。记得在我90年出国前,他写过一个“悲”字:正方形的宣纸上,就一个白纸黑字的“悲”字——笔墨“横、竖”苍劲,而“点”若滴泪般的婉约水灵,看了令人“非心、心非”,悲从中来。只是不知道那是书写者的当时心境,还是我这个欣赏者因感而多情,拟或正是时代的反应。可惜,以后多次提及,建忠却找不到那幅字了。或许对他来说,书“意”了、宣泄了,也就不重要了。




所以看建忠的字,既为他的书法吸引,也被他的字意/内容打动;两者结合起来欣赏,便具有视觉造型和文学情感的双重享受。

二,视觉形式的尝试和选择

书法是一种造型艺术,重在视感,因而其空间的形式、字张的样式对字形、字意的展示和表现形成一种互动的关系。即:条幅、对联、扇面、斗方等等空间载体的不同,字的书写也会因之不同,也各有不同的视感。本人不写书法,不知书法家们对其考量有多大的权重,但建忠对我却谈之甚多。显然,他是以一种“鸟瞰”的视角,全方位的考量字、词、句、纸、墙等等的可拓展的空间关系,有一种结构主义哲学的理念。近年来,建忠“落眼、下手”于斗方:正方形的宣纸上四个黑字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排列——有所独、有所联;有所应、有所止;可看字、亦可看篇——满满的一眼,饱和而丝连有质感。这大概和建忠字的碑隶体有关:方圆厚重,趣、穆皆端庄。由此,建忠找到了展铺他的书法的最佳的空间形式。当然,这仅是暂时的,以其求纯、求通、求变的心思,说不定就突然有了“下一款”。



三,袖笔为剑,面壁起破意

前两年的封闭时期,笔者与建忠有过几次通话,皆在深夜。电话打过去,“嘟、嘟、嘟”的一阵噪音后,大洋尽头传来他的声音,沉静而凝重:“我在写字。”我去过他的工作室,是阳台装上活动窗而成,仅可容一张方桌,一、二条汉子转寰,是真正的斗室。但铺开宣纸,笔走龙蛇风雨,则又成一方无限的横、竖、撇、挪、点、勾的世界,隐隐有金石之声、刀剑之影。能居斗室者,必心怀广远。




在封闭中,建忠的书法又上了一个台阶。本帖收录的,即是此期之后的作品。如比之过往,笔法上更加“柔、硬兼施”,且柔有术,亦有道——柔术、柔道;硬有韧、有厚,能折而不断。字体上,则刚、圆相融,稳如山而间或又急如湍流。




其中有两件事令人印象深刻。大概是二零二一年三月,建忠传来一幅字,是一正章,密密麻麻的有176个字之多(可惜照片已无法下载)。不谈书艺,光讲气韵:其第一个字是不急不慌,第一百七十六个是不慌不急,似一气呵成、一笔而就。建忠说:“我花了四个小时写成。”我震撼的是:别人都在网上抢购杂货、忧柴米油盐、方舱居隔时,他何以能专心一意四个小时,且心律整齐、呼吸如一、运腕如静水流深。莫非,所书为法,而所得为道乎?



但也并非总是如此,建忠也有“发疯”的一刻。一次他在朋友圈晒出了一幅斗方,只一个字——疯。字体倾斜而点如呓、撇如跛、弯勾如癫,直让我想到破衣烂衫、跌跌撞撞的济公造型。那真是一个要发疯的发了疯的时候。随后又陆续发出一些斗方,有“梦”、“残”、“缺”诸字,我戏称之为“时事书法”。



那段时间给我总的印象是:他,犹如一头困兽,整天在宣纸上逗逗转转地寻找出路,而爪泥过处,成就了一个个字、一幅幅书法作品,成了这本字帖的风格起源处。




本人无足够的学养去评论建忠的书法艺术,而只能说说书法家的故事,他的经历、情感和想法等等。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等他下一本字帖再“爆料”。








{请点击“雪梨司机”加关注,阅后觉得好,请点击“在看”推荐。谢谢}

雪梨司机
个人知、行,有趣见、识----张立雄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