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重庆的街有正街、大街、行街、新街、老街、横街、背街、前街、后街、顺城街等等,还有河街,形态丰富,没有哪个城市能比。今天说的纸盐河街,是千厮门的主要码头,当年热闹得很。保留这个地名,或许也是保留了重庆的一段历史。
前几年的纸盐河街码头
纸盐河街在洪崖洞外,东接千厮门正街,西接镇江寺,面临嘉陵江,背靠洪崖洞,蜿蜒有一里多路。河街就是临河之街。码头也在河边,比河街更临河。一般来说,河街顺着江流蜿蜒,码头则垂直于江流。纸盐河街因临江一面有纸码头和盐码头而得名。当年,重庆城吃的盐、用的纸,都是从那码头上来的。1925年,卢作孚创立民生公司,开辟的第一条航线就从盐码头起航,驶到合川。渝合航线一直经营到20世纪90年代初才停航。
纸盐河街地势较低,相对平缓。靠洪崖洞一侧,全是捆绑房、穿斗房,三四层楼不等。靠江一面尽是吊脚楼,几根杉木撑着四四方方—座木楼,或只有一楼,或一楼一底,摇摇晃晃,挤挤匝匝,叽嘎叽嘎,不是茶馆、饭馆、酒馆,就是烟馆、栈房、商铺。临街的楼上伸出酒幌来,在河风中飘曳。入夜时,汽灯、油灯、电石灯把小街照得金黄一片,显得温馨而又亲切。小贩的吆喝声和酒客的划拳声汇成一片,站在沧白路城墙上也能听见。半夜三更,酒店打烊,便有三三两两喝得二昏二昏的纤夫、下力汉摇摇晃晃在那街上窜来窜去。安静了一个多时辰,天还没亮,小街又喧闹起来。家家都在生火,烟雾便弥漫了那街、那悬崖和那静静流淌的嘉陵江。昏黄的灯光下,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像地狱里的幽灵。直到一条条轮船开出码头好久,才渐渐平息。
每年夏秋,纸盐河街就逃不脱洪水的侵扰。洪水一涨,就会淹没那码头的石梯和那一排排木房。洪水汹涌,那靠江一侧的吊脚楼往往抗不住,被那激流摇来晃去,只听“哗啦”一声,便轰地倒塌,瞬间便被洪水卷走。靠洪崖洞一侧的房屋牢固一些,但也被洪水摇得“叽叽嘎嘎”的,呻吟不止。洪水来时,人们将衣服被盖之类搬到上洪崖洞的石梯上,把桌椅床铺之类用绳索系在房屋的柱子上,然后一家人站在水边,望着洪水,没有悲伤,也没有失望。如果洪水还要继续上涨,一家人又把衣服被盖锅盆碗灶往洪崖洞上搬就是了。一旦洪水开始退却,满街的大人小孩一起出动,拿的拿盆子,拿的拿扫把,将那石梯和那街道一步一步清洗出来。水退回原处,那石梯,那青石板街道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放出青幽幽的光彩。那些被洪水冲毁了房屋的人家,收集起残余的木料,要不了几天,又会重新把房子建起来。纸盐河街的人,年复一年,就这样和洪水争斗,展现着重庆人的毅力和顽强。
随着交通运输业的发展,轮船代替了木船,机械代替了人力,公路代替了水运,纸盐河街便逐渐衰落。20世纪60年代初的一场大洪水,把临江一面的吊脚楼几乎全部冲垮,把靠洪崖洞一侧的木楼房也冲成了危房。在政府安排下,灾民转移他地,那吊脚楼再也没有修复。洪水过后,堆积在街上那一米多厚的泥沙无人清理,纸盐河街就结束了它繁华的历史,基本上被废弃,连名字也被改为纸盐河巷。修嘉滨路时,纸盐河街就被掩盖在那高架桥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多年过去,洪崖洞被人们看中,建起颇具重庆特色的饮食休闲街。开始,在那高架桥下还设立了纸盐河街风情街。坐在那酒吧里,望着嘉陵江上船来船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可能是经营不善,可能是为了修建停车场,那风情街如今又撤销了。但是,纸盐河街毕竟名声在那儿去了,于是又把洪崖洞最底层靠嘉陵江一侧的那条路命名为纸盐河街。是的,缺了纸盐河街,洪崖洞也就缺了一段繁忙而又艰辛的历史。保留纸盐河街这个地名,或许可以引起重庆人的一些记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