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斗:一场名正言顺的战争

文摘   2024-12-08 08:17   加拿大  

说明:如今人们把那段历史称为是武斗。武斗比战争好听一些,但重庆当年的武斗,不管是动用的武器还是战斗的激烈程度,不管是参加战斗的人数还是比方攻防的态势,至少比军阀混战还要厉害,与比重庆历史上的很多战争相比都毫不逊色。

重庆当年那场武斗,明明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争,但却一直称为武斗,武斗似乎比战争好听一些。

说起那场战争的起因,真是一个黑色幽默。1967年1月,重庆的造反派响应号召,投入“伟大的一月革命”,一举夺了市委的权力,成立了重庆市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简称“革联会”)。但是,由于夺权过程中在沟通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或者是个别人在权力面前花了心,一部分造反组织就不承认这个“革联会”,接着就宣布要“砸烂革联会”。而在夺权中获得实际利益的那些人,就要坚决“保卫革联会”。于是,前者被称为砸派,后者被称为保派。

砸派名字不好听,后来,由支持砸派的四川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简称“省革筹”)副组长刘结挺提议,将砸派改称为反到底派。保派名字也不好听,为了显示自己是正宗的造反派,保派就自称为八一五派。

1966年8月15日,重庆大学(简称重大)与附近中学的4000多名学生前往重庆师专,声援反工作组的同学,被称为“八一五”事件。因为“八一五派事件”具有造反的性质,后来重庆的造反派就被统称为八一五派。造反派分裂后,保“革联会”的一派沿袭了八一五派的名称,以表示他们不是保皇派,而是造反派。砸“革联会”的一派后来自称反到底,实际上是暗示保“革联会”的一派已经投降了。

不过,双方称呼对方,依然只叫砸派或保派,甚至称为“砸匪”或“麻匪”——因有一个“保”字,与运动初期的“老保”保皇派相似,而那些老保曾被人们称为“麻子兵”(据说是因市委曾给他们提供过夜餐充饥的麻饼而得名),因此凡被认为“保”者都被称为“麻”。一般老百姓,包括那些没有介入或介入不深的所谓逍遥派,往往也用砸派或保派来称呼两派。直到如今,那些年龄在60岁以上的老重庆人,说起当年的武斗,也依然称两派为砸派或保派。但是,砸派和保派毕竟不是正式的称呼,而且也的确不好听,因此本书一律称为反到底派或八一五派。

后来,“革联会”被“市革筹”(重庆市革命委员会筹备组)、“市革委”(重庆市革命委员会)所取代,但两派的争斗却更加激烈,从小打小闹到全面武斗,从全面武斗到全面战争,打了将近两年。虽然后来不再公开打了,两派的组织也被解散,两派的诸多头头被抓进监狱,没有抓进监狱的也大多握手言欢,甚至结为同盟,但具体到某个单位,两派之间或明或暗的争斗,却借助诸如“清队”、“一打三反”、“批清”、“批林批孔”、“全面整顿”、“批邓反右”、“揭、批、查”和“清理三种人”以及那十来年期间的历次整党等一系列运动,一直延续到1980年代中期。直到现在,当年那些参与两派争斗的头面人物,特别是那些帮派头头,虽然大多都已年逾古稀,依然还……

重庆大武斗是从19675月开始的,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67年5月到7月下旬,两派使用的武器,主要是棍棒、砖头、石块和钢钎、长矛。钢钎、长矛虽然也可以算是兵器(冷兵器),但与如今人们观念中的战争可能还有一定相距,还不好说那就是战争。在这个阶段里,两派基本上打了个平手。

第二阶段从1967年7月下旬到1967年9月上旬,步枪、机枪、大炮、坦克、军舰都用上了,那肯定是战争形态了。因为反到底派占据了生产枪支的建设机床厂(简称建设厂)和生产高炮的望江机器厂(简称望江厂),在这个阶段里占了“起手”(先手),赢得多输得少。

第三阶段从1967年9月上旬到1968年8月底,可称为战争的持续阶段。为争夺地盘,战争时断时续,边打边谈,边谈边打,大炮、坦克、军舰没有了,步枪、机枪只能暗暗使用或小规模使用(有时也公开地大规模地使用),再辅以棍棒、砖头、石块和钢钎、长矛之类。因为八一五派得到……大力支持,几乎每一次战斗都是反到底派吃亏,八一五派总体上处于攻势,赢得多输得少。最后,在中央的强制压力下,两派都只好交枪,战争才终于完全停止下来。

由于持续时间长,参加的人多,涉及的地方广,影响又深远,因此,在重庆人心目中,在重庆人嘴巴里,武斗与文革基本上成了同义词。一说文革,就是说的武斗;而一说武斗,往往就是在说文革。

关于战争,维基百科的定义是:战争是一种集体和有组织地互相使用暴力的行为。“百度百科”的定义是:“战争是一种集体和有组织地互相使用暴力的行为,是敌对双方为了达到一定的政治、经济、领土的完整性等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战斗。”《辞海》的定义是:战争是“为了一定的政治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斗争”。

综合起来说,战争一是有“政治目的”,二是“使用暴力”,三是“集体和有组织”。

按照这三条,重庆这场大武斗的确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争。武斗中的两派,虽然说着相同的语言,喊着相同的口号,却有各自的“政治目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实质上是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政治大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广大革命人民群众和国民党反动派长期斗争的继续,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阶级斗争的继续。“政治目的”这一条肯定占了。

再说“使用暴力”,也就是所谓的“武装斗争”。在人们的理解中,“使用暴力”或“武装斗争”的核心就是是否动用了武器(兵器)。如果说棍棒、砖头、石块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武器的话,那么钢钎、长矛就已经是严格意义上的武器了,更不要说步枪、机枪、大炮、坦克、军舰之类了。

最后是“集体和有组织”这一条。1967年4月20日,重庆师范专科学校(简称重庆师专,现重庆师范大学)八一五战斗团就成立了“誓死捍卫红色政权指挥部”(简称“捍红指挥部”),成为名副其实的武斗指挥部。接着,两派纷纷成立自己的专业武斗队、敢死队。到当年6月底,两派都成立了能够统辖全市武斗力量的指挥部,都有了自己的武斗总司令。到当年8月份,两派更是成立了诸如卫戍司令部、警备司令部之类直接指挥战争的机构。因此,把重庆大武斗改称为是重庆文革战争,可谓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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