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头像剪影，眼睛是美国的形状 By Ben Wiseman
唐纳德·特朗普的复仇
Donald Trump’s Revenge
这位前总统重返白宫时，年纪将更大，性格更内敛，也比以前更加危险。
The former President will return to the White House older,less inhibited,and far more dangerous than ever before.
作者：苏珊·B·格拉瑟
2024年11月6日
唐纳德·J·特朗普的当选曾经可以被视为侥幸、反常、可怕的错误——当然，这是一个后果严重的错误，但从根本上来说仍是一个错误。但美国已经两次选举他为总统。这是一个灾难性的启示，揭示了美国的真面目，而不是很多人希望的那样。
他的胜利是一种最糟糕的情况——一个被定罪的重罪犯、一个对百年不遇的致命流行病管理不善的惯性撒谎者、一个试图推翻上次选举并煽动暴徒冲进国会大厦的人、一个称美国为“世界的垃圾桶”、一个威胁要报复其政治敌人的人，可能赢得了胜利——然而，在周三凌晨，这件事发生了。
特朗普击败卡玛拉·哈里斯并不意外，也不像2016年击败希拉里·克林顿那样令人难以想象。但这同样令人震惊。对美国大部分人来说，特朗普过去的罪行简直让他失去资格。
就在一周前，哈里斯在投票前向全国发表了结束语。她说，特朗普“十年来一直试图让美国人民分裂、互相恐惧——这就是他的本性”。“但是，美国，我今晚在这里要说：我们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数百万最重要的州的选民还是选择了他。最终，特朗普关于入侵移民大军的煽动性言论、他在与女性对手对抗时表现出的大男子主义姿态以及他提振受到通胀重创的美国经济的承诺，比所有关于他作为一个人和一位准总统的诸多缺陷的说教更能引起共鸣。
八年前，在历史学家称为"美国政治的特朗普时代"的黎明之际，即将卸任的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坚称“这不是世界末日”。私下里，他总结了华盛顿的传统观点。特朗普执政四年会很糟糕，但可以生存——在特朗普就职前几天，他对一群记者说，这个国家就像一艘漏水的船，虽然进水了，但希望它仍然足够坚固，可以漂浮。
他警告说，特朗普执政两届将是另一回事。
四年后，在乔·拜登击败特朗普后，民主党人和日益减少的反特朗普共和党人做出了致命的错误估计，认为特朗普已经沉沦。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确信，特朗普在勉强辞去总统职位时表现出的傲慢和愚蠢已经毁了他的政治生涯。他们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配角——在海湖庄园流亡期间是个恶毒的人物，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失败者，没有重返权力的希望。
他们错了。政治的第一条规则就是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
特朗普的敌人渴望得到清算，希望特朗普在法律和政治上为他对美国民主造成的破坏付出代价。然而，特朗普现在却实现了不可思议的复活。即使是他的四项刑事起诉也只是恢复并重新激发了他对共和党的控制，而共和党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关注一个人的个性和不满。
2016年，近6300万美国人投票支持特朗普；2020年，超过7400万人投票支持他。2024年，随着选票在夜间统计，特朗普甚至有可能在三次竞选中首次直接赢得普选。
有了这样的支持，特朗普是格罗弗·克利夫兰之后第一位恢复失去职位的总统，他发誓要进行第二任期的报复。这一次，我们终于要认真对待他了吗？
拜登总统将为这一灾难性结果承担大部分责任——这位81岁的总统在四年前以生存需要阻止特朗普入主白宫为理由，拒绝在应该下台的时候下台，这将极大地促进特朗普的回归。
拜登不顾明显的衰老迹象，不顾一切地坚持再次参选，这可能是2024年竞选中最重要的决定。当他在7月下旬与特朗普的辩论表现糟糕后最终退出时，是否已经太晚了？这将是一个千古不变的假设。
两党政客一直对美国选民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但拜登参选的隐含前提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令人遗憾的不可能实现的竞选承诺之一——事实证明，美国不会恢复正常，也不会回到特朗普上台之前的状态。
哈里斯迅速采取行动，并在很大程度上成功地取代拜登成为民主党候选人。
在随后的107天里，她的竞选活动虽然起步较晚，但表现得非常出色——与美国要求候选人进行长达数年无休止的政治活动相比，这在选举日之前是短暂的冲刺，这在英国议会选举中更为常见。
然而，尽管哈里斯担任了四年的副总统，但她几乎没有国家认同感或选民支持。她受到了党派的拥护，在芝加哥举行了一场热闹非凡、名人云集的大会，并在9月的唯一一场辩论中击败特朗普后受到了欢呼，但她崛起的最终结果是，竞选又回到了拜登失败之前的状态：僵局。
在选举前的几周里，七个战场州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双方的竞争都在误差范围内。在最后的Five Thirty Eight民意调查平均值中，宾夕法尼亚州和内华达州不分上下；密歇根州和威斯康星州以哈里斯1个百分点的优势结束选举；而亚利桑那州和佐治亚州则对特朗普略有优势。
即便如此，回想起来，这对哈里斯来说也过于乐观了，因为在选举开始时，她在所有战场州都以微弱但决定性的优势落败。她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失败——长期以来被认为是她必须拿下的堡垒——可能会导致她多年来一直在质疑她是否决定绕过该州受欢迎的州长乔什·夏皮罗(Josh Shapiro)担任她的副总统竞选搭档，转而支持民主党稳固的明尼苏达州州长蒂姆·沃尔兹(Tim Walz)。但是，考虑到她全线失败，也许这并不重要。
哈里斯现在成为众多试图晋升但失败的现任副总统之一；她难以摆脱拜登履历的负担，这也证明了为什么自1836年马丁·范布伦当选总统以来，只有一位现任二号人物乔治·HW·布什当选总统。太多选民似乎已经将哈里斯视为竞选中的现任总统——而此时，绝大多数美国人对国家的发展方向表示不满。据比尔·克林顿总统的白宫政治事务主管道格·索斯尼克(Doug Sosnik)称，这就是为什么在这次选举之前的十二次选举中，有十次导致众议院、参议院和/或白宫的控制权发生变化的原因。
从这个意义上说，特朗普的胜利对于共和党候选人来说是可以预见的结果，甚至是意料之中的。然而，他的政党在经历了多么不加思索的党派偏见和集体失忆之后，才接受了这个来自纽约两次被弹劾、四次被起诉、一次被定罪的骗子。
2024年的特朗普，不再是普通的共和党候选人。他在各方面都是一个异类。
2016年，也许可以想象，对现状不满的选民会把特朗普这位知名商人视为最终会撼动华盛顿的局外人。但这是2020年后的特朗普——一个更老、更愤怒、更亵渎的特朗普，他要求他的追随者接受他关于上次选举的弥天大谎，他的竞选活动将成为现代史上最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和仇外的竞选活动之一。他的口号现在公开成为强人口号——只有特朗普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将不受在国会山和内阁内部挑战他的建制派共和党人的约束重返白宫。
其中许多人拒绝支持特朗普，包括他的副总统迈克·彭斯。特朗普任职时间最长的白宫办公厅主任、退役四星海军陆战队将军约翰·凯利在竞选期间告诉《纽约时报》，特朗普符合“法西斯”的字面定义，但即便如此，也不足以阻止共和党内投票给特朗普的支持者和推动者。
特朗普身边的新帮派不会像凯利那样心存疑虑。他会确保这一点。特朗普在总统任期内学到的主要教训之一就是他身边工作人员的权力；他的女婿贾里德·库什纳在离开白宫时得出结论，糟糕的人事决策是他们政府最大的问题。
特朗普卸任后不久，我采访了一位在椭圆形办公室与他共处了很长时间的高级国家安全官员。这位官员警告我，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将比他的第一个任期危险得多，特别是因为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更好地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位官员说，他就像第一部《侏罗纪公园》电影中的迅勐龙，证明了在捕猎过程中学习的能力。
特朗普的过渡主席之一、亿万富翁霍华德·卢特尼克已经公开表示，新政府的工作只会交给那些向特朗普本人宣誓效忠的人。
特朗普已经两次躲过了弹劾，第二任期的特朗普也不必担心国会对他的约束，尤其是现在共和党已经成功夺回了参议院的控制权。由于有三名特朗普任命的法官，最高法院的极右翼多数得以巩固，最近，在特朗普为推翻1月6日之后针对他的案件而提起的诉讼中，最高法院几乎完全豁免了总统的权力。
在整个竞选过程中，特朗普一直刻意隐瞒他第二任期的极端激进议程。
他否认了由他的前顾问牵头制定的长达900页的执政蓝图《2025计划》，避开了可能让摇摆州选民反感的具体内容。例如，他表示，他不再支持全国堕胎禁令，尽管他在第一次就职时承诺签署一项为期20周的禁令。如果特朗普采纳2025计划中的建议，该计划将包括一系列进一步限制女性获得堕胎、避孕和生殖健康服务的方法。
但特朗普公开承诺的议程已足以引起严重警觉。
他表示，新任期开始后，他将开始“大规模驱逐”非法移民；1月20日宣誓就职时，他将当一天独裁者；他将赦免2021年1月6日以他的名义冲击美国国会大厦的数千名“人质”；他将追击他的对手，即政治“内部敌人”，部署美国军队平息国内骚乱，甚至暗示敢于身穿美国制服挑战他的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犯有叛国罪，应被处决。
特朗普迅速采取行动，兑现早先的威胁，解雇独立官员，包括他后来反对的两名自己任命的官员——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和美联储主席杰伊·鲍威尔，这并不令人难以置信。甚至在特朗普就职之前，他的胜利就会震动联盟，鼓舞世界各地的独裁者。
美国总统曾公开表示，在他看来，俄罗斯可以对那些在特朗普看来没有支付其应有份额的北约成员国为所欲为，那么北约第五条的共同防御保证又将有什么作用呢？那么陷入困境的乌克兰又将如何呢？乌克兰与俄罗斯的战斗能力得益于美国数十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而特朗普对此表示反对。特朗普承诺他可以在24小时内结束战争——除了向乌克兰施压，要求其按照弗拉基米尔·普京的条件将其窃取的领土割让给俄罗斯以换取和平，他还能怎样做到这一点呢？
在经济方面，许多特朗普选民似乎相信他恢复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经济的承诺——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独立专家认为，他承诺对其他国家的商品征收全面关税并驱逐移民，这很可能不会导致经济繁荣，而会导致通货膨胀和赤字螺旋式上升，这将使这些选民怀念拜登时代的物价上涨，而正是这种物价上涨促成了特朗普的重掌大权。
世界首富埃隆·马斯克花费了一亿多美元帮助特朗普当选，并在其社交媒体网站X上宣传他的谎言、宣传和阴谋论；现在，作为通过SpaceX合资企业成为政府主要承包商的马斯克试图收回他的投资，我们能期待什么呢？甚至在宣布计划让马斯克担任他非官方的“削减成本部长”之前，特朗普就已经计划通过行政命令罢免大量无党派联邦雇员，并重新任命取代者——他在2020年败选前就曾尝试过这一举措，但拜登上任后很快就推翻了这一计划。
所有这些都预示着美国和世界将进入一个极不稳定的时期，因为它们仍然高度依赖美国的实力和领导力。而且这一举措可能会以震惊的速度发生。
在过去107天里，在哈里斯的集会上，她的听众会高呼她的口号：“我们不会倒退！”但事实证明，我们会倒退。哈里斯没有做到。美国人，至少有足够多的人可以左右选举结果，选择了特朗普的倒退诉求。现在的问题不同了：不是我们是否会倒退，而是倒退到什么程度？
苏珊·B·格拉瑟(Susan B.Glasser)是《纽约客》特约撰稿人，她每周都会撰写一篇有关华盛顿生活的专栏文章，也是《政治场景》播客的主持人。她还是《分歧者：特朗普在白宫，2017-2021》一书的合着者。
一个月之前，10 月 7 日印刷版，《纽约客》发表了题为《哈里斯竞选总统》一文，副标题称“副总统展现出了基本的价值观和政治技巧，使她能够一劳永逸地结束唐纳德·特朗普定义的有毒时代”，亮明了该刊支持哈里斯的立场。
这个封面设计，与今天的头条文章配图，形成了巧妙的呼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