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01
我签下这间废弃的房子
2021.06.10
我砸了第一面墙,正式开始改建它
2021.12.12
山前月台以「未命名咖啡馆」的形态开启试营业
此事的发生源于:21年7月,伴随着一众性少数群体的平台被封禁,有一大批账号成为「未命名账号」,有一大群人成为了「未命名群体」。
我当时想,如果爱不能足够真实坦荡地被广泛允许存在,那我自愿跟随所有被禁止的部分,成为所有未命名的爱意其中之一。于是,山前月台最初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这座山中。
2021.12.31
我们在山中隐秘地进行了第一次跨年派对
有人从泉州/深圳/杭州,四面八方来,我们喝酒跳舞唱歌到黎明。然后,山前月台结束了试营业。
2022.02.08
山前月台正式营业的第一天
我们举办了一个派对,叫做「心想事成歌舞厅」。
2024.02.08
山前月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两周年了
我想象不到比这更浪漫的事。
「2022」
她正式营业的第一个月,还在疫情期间。
山中有持久而寥落的雨。
我每天都坐在店里看着窗户外的海,发很久呆然后读一会儿书。我那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世界到处都在封锁,但我却在我秘密的山顶拥有了一个月台,每天上午,我在这里为自己做一杯咖啡。
少有人来,我幸福地等待。
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回想起了那时的触觉,好像冷的海风又吹到我的脸上。那一年我不会觉得花一个月琢磨一本厚书是浪费时间的事,我总是什么也不做,并为此感到愉悦。
但仅仅一年之后,我便又成为了一个紧张的人。
整个22年,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山前月台。
春天的时候,我独自打理她。后来突然忙碌起来,小甲放假后就来店里做义工。他是我们店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的义工。他来的第一件事,是给我做了一个记账的表格,因为我甚至连记账都不会。
小甲在山上度过了整个夏天,我俩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后来,菜头来店里兼职,我们就有了三个人。
那时真的是非常非常累的。
我每天从早上九点多到店里,有时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回家。白天一杯接一杯地出品,洗杯子,搞卫生;咖啡营业时段结束后,晚上会调酒,有时半夜到家还要写稿子。
疫情让人太没有安全感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镇子又会被封锁,整座山空空荡荡。也有着经济上的恐慌,建造这家店我花了太多钱,得多诸多帮助的同时依旧欠下一笔债。我是从没欠过债的人,为此而感到不安。
于是在能够接待客人的时候,几乎从未拒绝任何人。
暑假结束后,小甲回厦门上学。菜头也去福州读书。
我又变成一个人。
秋天的时候,芒果来到了店里。他是我写作时期的朋友,17年我们短暂地在同个城市生活过一阵子,那时住在上海,我们都在写作,也都能挣到钱,以为会在那里写一辈子。
而这一次碰面,变成了我教他制作咖啡。
他在山上住了好几个月,春天时才离开。
也陪我度过了那个最忙最忙的春节。
「菜头」
「2023」
春节之后,我开始招聘。晓婷来到了山前月台。她成为山前月台新的一部分,直到现在,直到未来也会如此。
23年我们经历了许多危机。
第一个危机是在春天,小岛骤减的人流和激烈的竞争。
好像岛上的咖啡店就是在一瞬间拔地而起,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迫卷入这场游客争夺战之中。
我的思维被每天的工作磨得钝钝的,甚至意识不到我是可以不参与这些的。
我每天都在想,那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被继续喜欢呢?想不出结果来,人变得很焦虑,就想要逃离这个逐渐浮躁的环境。
我是擅长放弃的。
我并不真的在乎任何东西,赚到的钱会不会变少或者倒闭是不是看起来不体面,我无暇顾及这些,我只在乎我自己。
于是产生了第二个危机。
「23年夏天,我在店里营业」
第二个危机就是,主理人离开了她的店。
我的挣扎从六月开始,持续到10月。我试图用每个月的长途旅行来缓解我的疲倦,可我真的意识到,我无法再在这里继续了。
我不喜欢像这样残忍地竞争,不愿意迎合游客群体的喜好。
我想的是游客是会变的,而竞争永无止境,今天我为他们改变了我的月台,那明天我又要如何处理呢?
这可是山前月台啊。
这可是我整整八个月,亲手建立起来的地方啊。
我是懦弱的。我拒绝这种争夺,我也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感到一种矛盾在我的身体里产生,不断地摩擦着我的身心,大量的疼痛和疲惫。
「在贵州山里」
十月份,我选择了逃跑。
我离开了山前月台四个月,这四个月我居住了10个城市。
我重新开始旅行,跑音乐节,见朋友,去山里住着。我学习了一些新的东西,尝试了新的生活,漫无目的地旅居。
我把东山的房子转租给朋友,这过程几乎没有回来过。
唯一一次在山中呆了几天,那是因为猫猫要离开这座山,于是我们一起做了个跨年派对。
那是山前月台的第三次跨年派对。
「2023年的山前月台」
是的,我总是失约。
但在跨年派对这件事上,却始终兑现。
我们已一起度过了三个年节的跨越,在此地,在这里,和不同的人们。
这是我们秘密的庆典。
「2022/2021的跨年派对」
「2024」
2024.02.08,山前月台将走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第三年。
在今天,我回到小岛,回到这里。
我知道因为我的离开,月台失去了很多活力和客人,在接近半年的时间里显然是做得不够好的。那天和朋友聊及:被爱的店会闪闪发光。我回到山中,看见她虽然依旧美好,但却显得晦暗的模样,我知道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够爱她。
但这四个月在外的游走,令我真正地离开了被行业固化的思维,真正地在所谓的「行业内卷」中逃脱。我慢慢地感知到,我想要建立的空间,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带着我的思考回到了这座山上。
她到底为什么存在呢?她的存在将绝不只是卖给过路的人们一杯咖啡。
在她的第三年,我会去做这样一些事情。专注于空间本身,专注于女性本身。
1.
我会在月台为女性搭建一个阅览室。
书籍以「女性主义」和「社科心理」为主,我已在挑选购入书籍,划分区域,我会在每个区域排序写导读做阅读指引。所有书籍免费开放借阅,也会在此同时,不定期组织一些读书会。
2.
我们会在2024年落实「为部分女性提供免费技能学习」的项目。
这些年我生活的感受是,学习是我通往世界的钥匙,是我改变人生的方式。我喜欢通过学习不同的技能来获得能力,这些能力铺垫着我每个阶段的生活,我想把这些东西都教给有需要的人们。
或者你因为进入了家庭而失去职业,或者你不知道如何开启新的一段人生,你也许需要一些学习但却没有能力支付学费,这些是我在有限的条件中可以尝试去做到的。
3.
我会在春天,在月台附近搭建一个工作室。主要用于上述的女性学习项目,和一些新的生活方式体验。
我在23年更新小红书时,很多人的评论和私讯内容是:很想尝试更多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机会去到各地学习,也没有给自己创造新的机会和开始。
这当然是客观存在的,当我们的尝试和学习成本变得很高的时候,我们的决策就会变得不那么容易。所以我决定建立一间这样的工作室。
我会把我尝试过觉得非常喜欢的生活搬进这里,我会邀请我的朋友们进行分享,我会不定期地开一些相关工作坊大家一起体验和学习。说不定,你会在其中得到关于「生活」的新想法。
这个部分不打算对外经营,采用预约的方式,具体会在春天公布。好消息是,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
4.
我计划用一整年的时间去在国内各地组织「安全别针」项目。
安全别针在每个门店的出现,意味着告诉每一个女性: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无条件走进门店,或联系我们。我们会给你提供支持。
这个想法最初的产生是在22年的时候,有一个被性骚扰的女孩哭着跑到我们店里问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会。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我需要我的空间是,在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孩跑进来时不会产生任何犹豫的。
5.
以及,我会将工作室和月台的空间免费开放给任何一个年轻的艺术家。
如果你需要展览场地,需要分享会场地,需要组织一些个人的活动,都可以联系我们。具体的事则也会在年后进行一些公布。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更多的艺术家们愿意到来的地方。
三年来,这座山一直在治愈我。
虽然我也在其中与她有过抗衡的时刻。
山前月台从她存在之前便已经在得到许多人的帮助,她理应将这份帮助以她的方式存在下去。
我是一名女性主义者,我为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是:和女性长久地站在一起。
所以山前月台,或我们之后的工作室,这些承载着我个人意志的空间们,一定也是和女性无限靠近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能走多久,能做多少,我知道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也知道我永远等不来最好的时机。
我想的是,能做一点就做一点。
就好像,在2018年,我贸然地开始「嫁给星球」项目,它即便那么不成熟,依旧鼓舞了许多女性,将自己最热爱的人生,最渴望的事业当作是生命的伴侣,「嫁给我爱的事物」而非「嫁给家庭」。
朋友们,这一间你们看着建立和成长的山前月台两周年了。
在两年前开业的时候我曾和朋友说:山前自有脉搏。我会给她三年的时间,让她找到自己的脉搏。
而我想,在这个即将进入第三年的时间里,她或许已经慢慢找到了。
山前月台不是我的,山前月台属于所有为了她中途下车的人们。
我有我的人生,而山前自有脉搏。
我是渺小的,但她的存在会比我的存在更加光明耀眼。
让我们祝福她。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