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开始就提出来的是,这篇文章并非是荐书——我只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公众号这边留下一个能够下载本书的渠道,然后借这本书的由头,聊聊自己观野草的二三心事。
不过,如果您只是需要下载这本书的话,关注以下信息即可:
《野草有灵——中山大学南校区野生维管植物图鉴》初次发布于2015年,为免费开放给公众下载的电子自然图鉴。就如它的名字所述,这是一本记录中山大学南校区2014-2015年间野生维管植物形态、分布及识别要点的图鉴,亦可作为华南城市野生维管植物的入门级参考图书。此次修订,除增补少量物种、修改格式和错误之外,也对文中的一些内容做了些许备注(即穿插于文字之间的“编者注”),并为图鉴设置了书签,方便查阅。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修订并没有对原文中的语言风格及物种分布区域做修改——主要因为我懒我想忠实呈现2014年-2015年中山大学南校区野生维管植物分布的历史情况(新增的物种同样记录于该时间段),也为自己曾经的工作留下一份原始记录。
另感谢@会动的植物人 老师的指教,修订版中存在以下几处鉴定错误:
P51 龙葵可能仍为少花龙葵
2. P164 丰花草应为光叶丰花草(Spermacoce remota),后者为外来物种。
3. P187 筋骨草应为紫背金盘(Ajuga nipponensis)。
扫描图中二维码即可下载,或点击“阅读原文”获取下载链接,提取码:e0nn。
然后聊聊别的吧。
关注城乡杂草的植物爱好者恐怕放之于整个植物爱好者圈子里来说都是少数——大多数城乡杂草平平无奇:它们通常没有艳丽的颜色,又常常隐没于犄角旮旯之中,存在感岌岌可危。
所以一个呼之欲出的问题是,我为什么会关注城乡杂草?
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回答,我之前从技巧和知识的角度写过: 从爱好者的角度来看,热带杂草有什么好玩的?聊了聊杂草观察的诸多乐趣和意义;也从情感的角度写过:闲谈自然爱好者圈 || 全世界唯有你,会参加那株小杂草的葬礼,提到了由杂草而起的“自然自留地情怀”。但如果一定要我给出一个更加普适性的答案的话,我会选择三个字:好奇心。
2015年的我,大概也是被这样的情感所驱动——我好奇学校里的各种植物姓甚名谁,好奇它们应该如何识别,如何鉴定,同时分布在哪里。那时的我特别热衷于寻找那些“理论上应该有但我没有找到”的物种,同时也喜欢仔细地考量那些所谓的“大路货”之中是否存在被人忽略的物种。
总而言之,我那时候对野草好奇集中于“名字”和“位置”——了解它们是什么,同时哪里可以找到哪些野草,大概比什么都重要了。
当年我对于线柱兰(Zeuxine strateumatica)的苦苦追求,恐怕也是那时心态最直观的体现了。
不得不承认,这种心态近趋功利,但却也只有在如此心态的影响下,我才有激情和动力把我发现的种种不厌其烦地记录下来,最终汇成了那本《野草有灵》。不过,随着阅历与知识的积累,我观野草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我开始好奇起城乡野草们背后的故事。
在人类和自然的共同影响下,城乡杂草总是会在特定的时间、空间条件下表现出令人惊异的现象:这些现象可以是某些草地上出现了不认识的稀有种类,也可以是某些野草展现出了不寻常的形态或生物学特性......而在这些现象的背后,物种互作、演化以及地质与人文历史的影子依稀可见。
正是因为如此,城乡野草也成了一个地区自然与人文历史的镜子,而且还是众多镜子之中最容易获得的那一把——所以,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总是第一时间去住处旁的公园绿地走走,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的草坪和头上的飞鸟,因为它们就是我亲身了解这个地方的第一位向导。
城乡野草通常能体现出一个地区的物种组成特色。比如同样是七八月盛夏时节,不同纬度的地区开花的野草也有所不同:自上而下分别是北寒带的野罂粟(Papaver nudicaule)、北温带的粟米草(Trigastrotheca stricta)以及热带的匍匐半插花(Strobilanthes reptans)。
偶尔也会有他乡遇故知的故事:右图是长沙夏季草坪可见的龙胆科植物:百金花(Centaurium pulchellum var. altaicum),左图是瑞典哥特兰岛乡间路边偶遇的海滨百金花(Centaurium littorale)。两个地点相隔几千公里,环境条件差异甚远,但两个物种的形态和亲缘关系却非常接近。
正如前面提到的那样,渐渐地,我不满足于对物种单纯的集邮和观察,而是更好奇这些现象与故事背后的来龙去脉——尤其是当我将不同地区的发现汇聚在一起时,有时又会发现新的问题。
阿拉伯婆婆纳(Veronica persica)是华中和华东早春最常见的城乡野草之一,但在广东地区,个人仅知道它在粤北和粤东北地区有较为稳定的种群分布,而在南部的珠三角一带仅有极少数的草坪带入的记录——因此,以阿拉伯婆婆纳为代表的野草为镜,我能更深切地感受广东南北地带的环境差异。
每每聊到这个话题,我总想谈谈我当年在台湾的发现:台湾的气候和纬度接近的广东颇为类似。照理来说,对于城乡杂草这类适应力强、且高度依赖人类扩散的类群来说,两地的种类组成应该也是高度接近的。
但我总觉得台湾的城乡杂草较之大陆相似气候地区而言,呈现出一股诡异的“似是而非”感。比如金腰箭(Synedrella nodiflora)是大陆南亚热带地区(例如广州)较为常见的城市野草,但是我在台湾仅在高雄的一处山地见到过这个物种,而低海拔地带则常见一种与金腰箭类似的金腰箭舅(Calyptocarpus vialis)——从名字就能看出,这是一种和金腰箭很像的植物,而它在大陆几乎没有分布。
图中左侧为高雄山地的金腰箭,右侧为台湾低海拔常见的金腰箭舅。
我不可能给这个现象做出百分百可信的解释,但是并不妨碍我依据已有的信息进行推理:金腰箭舅在台湾地区可能曾作为地被植物引入推广。借由人类的助力,它们可能能够更为强势地占领低海拔的城市草坪,并可能与金腰箭存在竞争关系(例如高度相似的花结构很可能会造成二者对传粉者的竞争)。另一方面,被排挤的金腰箭可能转而占据次生山地的路旁环境——因为这类生境可能并不适合匍匐的金腰箭舅生长。
相对的,大陆地区没有金腰箭舅的分布,金腰箭则可能因此在低海拔城市环境中顺利拓殖;而假设金腰箭舅真的归化于大陆地区,大陆较之岛屿更为充裕的环境条件(比如适宜生境的面积和种类更多的传粉者)也可能会减缓两者的竞争强度,从而形成与台湾不同的分布格局。
更有说服力的例子可能是台湾地区的另一种外来植物:南美马㼎儿(Melothria pendula):这是一种在台湾低海拔地区次生环境生长的小型葫芦科藤本植物。在我心目中,它的对标即是马㼎儿(Zehneria japonica):马㼎儿是广州城里常见的葫芦科藤本植物,但在台湾,马㼎儿似乎在城市环境中并不多见——这很可能又是一个竞争排除和岛陆差异的例子。
左侧为摄于广州中山大学校园内的马㼎儿,右图为摄于台湾中兴大学校园内的南美马㼎儿。
不过,现实情况有可能与我推理的结果有所出入,让我不得不重新整理自己的推论:比如金腰箭可能在台湾远比想象中更常见,只是我没有见过罢了;亦或是说假使南美马㼎儿真的扩散到大陆地区,它可能同样能强势地赶走城市中的马㼎儿;再或者物种的分布格局的形成是一个多主导因素的复杂过程,难以一言以蔽之;甚至,以上的种种现象可能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玄乎,这两组物种之间的竞争冲突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烈.......
这个过程虽然常常伴随着失落感,却比得出结论本身更加激动人心:随着观察的深入、经验的积累以及更多文献资料的阅读,我常常会颠覆自己的认知,不断修正自己的推论。毫无疑问,这同样也是一个满足好奇心的过程——或许这种做法并不能称得上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毕竟,自然观察中的推理过程经常基于感性的定性观察而不是理性的定量分析),但我认为对于把植物观察当成纯粹的爱好的我来说,我确实享受这个过程。而且,以植物爱好者的身份,我能等待足够长的时间,一步一步接近真相。
对比往昔,现在的我可能已经和2015年编写《野草有灵》时的自己相去甚远:不再为加新而焦躁,不再为野草的消失感到过分的失落(虽然肯定是有的),同时也不再细致地为每一种植物拍齐一套证件照,不再对每一个物种抱持着相似的热情......
但我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当年的执着与积淀,我不可能对野草这一类群产生如此大的兴趣,不可能生发出那么多基于野草的疑问,自然也更不可能享受推理和解答的乐趣了——比如我对金腰箭和马㼎儿的了解,便是肇始于《野草有灵》编写时期。由此看来,仿佛一个个体对于自然的探索过程,也是在重复人类对于自然由表及里,由自然史及自然原理的探索过程。这大概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生物重演律了吧。
因此,《野草有灵》可以看作我的“前自然观察时代”的真实记录,而这次修订也可以看作我给那个时代做的一项交代,作为那个时代真正的谢幕。只是,谢幕的不过是时代,而那颗对植物,对生命,对自然的好奇心,依然如野草一般,在荒野上自由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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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猎 户 说
本家生态学背景,虽然看板娘是妹子但是号主还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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