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莱顿 荷兰小城的自然观察 上 沧海桑田

文摘   科学   2023-12-17 09:23   荷兰  

本文共7876字,我也不知道你读完需要多久,但建议选择有整块时间且心情放松的状态下阅读,建议佐以音乐和茶水。另外,据一些读者反馈,凌晨半夜刷我的文章很上头,虽然但是,我觉得我还是不要为您的失眠负责吧......


莱顿(Leiden)位于荷兰西部,正好位于荷兰最负盛名的两座城市:阿姆斯特丹(Amsterdam)与海牙(Den Haag)之间。但很显然,这座城市在国内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甚至在我决定来到这里继续我的博士学习之前,我也完全没有听说过它。



莱顿主城区街景。交叉纵横的水道将城市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岛,大大小小的船只沿河停放——这是荷兰西部城市最经典,最特色的城市景观之一。



莱顿的冬季黄昏街景。运河上的桥、大量的自行车以及冬季最让人无奈的短日照同样也是荷兰的城市标签之一。



矗立在市中心的德·法尔克风车(De Valck)是莱顿的地标性建筑物,建于1743年,现在是一座面向公众开放的博物馆。


我有个习惯,我会在每一座自己长期居住过的城市进行自然观察,并留下一篇或几篇记录——有时候,我总是会为自己(也许)是第一位或者极少数几位用中文给这座城市留下自然观察故事的作者而感到荣幸——那么,既然我来到了这里,我就再让自己感到荣幸一次吧。


这个系列预计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在上部中,我将介绍荷兰最有特色的生态系统之一:以圩田为代表的淡水湿地生态系统。




数千年前,荷兰西部的大片土地仍被北海淹没。逐渐地,海水退去,陆地和淡水泥沼慢慢形成,早期的居民也开始在地势稍高的沙丘上建立居住区。尽管如此,这片土地依然地势低洼,濒临海洋,遍布大量的泥炭沼泽,并不适宜人类居住。


于是,在千百年以来的荷兰历史中,荷兰人一直致力于与海和湖沼博弈。其中,人们修筑了大量的堤坝以抵御风暴潮和水患,这些历史甚至写入了荷兰著名城市:阿姆斯特丹(Amsterdam)和鹿特丹(Rotterdam)的名称之中(“dam”即大坝);与此同时,人们通过围垦沼泽和湖泊,并借用荷兰充沛的风力资源作为排水的动力,建立了一座座圩田(音“为”),开展畜牧业等生产活动。



风车是荷兰最有名的标签之一,也是莱顿郊野圩田之中最显眼,最不会错过的景观元素。它们之于圩田为重要的功能之一便是利用风力将圩田内过多的水抽出,防止土地被淹没或下沉。



莱顿城郊的圩田景观。由于泥炭土通常不适宜耕作粮食作物,因此圩田经常被用作牧场——强风,排水需求,泥炭土地的局限性.....当你串联这几个要素时,大概就不难理解荷兰为何为风车之国和畜牧业大国了。



圩田之中经常能看到这样突兀的小森林。这种森林被称为瘟疫森林(Pestbosje),这是荷兰圩田非常有特色的历史景观:旧时,人们将病死的牲畜埋葬在圩田中的一小块区域,并用沟渠等障碍阻止其他牲畜靠近。久而久之,这片区域的植被在未被牲畜干扰的情况下得到生长,最终演替成现在的样子。



我们可能已经很难评价这千百年来,荷兰的圩田建设之于自然生态的影响究竟如何。但站在务实的角度来看,这些圩田确实为大量喜好湿地、旷野和草地的动植物提供了大量的栖息地,这也造就了荷兰独特的圩田生态景观。而且荷兰的不少生态保护区就沿承自圩田,并辅以精细的设计和管理——也许这些都离我的生活有些遥远,但几乎可以这么说,我心目中莱顿附近几处最好的观鸟地点大多都与圩田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位于西北面的普尔海斯特圩田(Polders Poelgeest)可能是莱顿附近综合条件最好的湿地保护区之一(虽然由于行政区划的原因,它并不在莱顿市区,但算是莱顿城市群的一部分)。刚到荷兰的时候,我还跟长沙鸟友开玩笑说这里就是“莱顿的大泽湖”。



布莱默之地(Landje van Bremmer)可能是离莱顿居民区和城区最近的一块牧场(尽管从环境上来看布莱默之地很可能是一片圩田,但由于在我找到的资料中并没有文献明确称其为圩田,所以在这里我仍然保留牧场这个称呼)。在这里能见到古老的潮汐河流(或者换一个珠三角人民更熟悉的词,河涌)和瘟疫森林景观。当然,这里最吸引观鸟者的还是高耸在牧场中央的白鹳巢架。



穆尼肯圩田保护区(Munnikkenpolder)和克罗内斯泰恩圩田公园(Polderpark Cronesteyn)位于莱顿南部,也是从我家骑车可达的圩田之一。



德施特伦根(De Strengen)是位于莱顿东北面的一片湿地(虽然和普尔海斯特圩田一样,在行政区划上不属于莱顿市,但是确实离莱顿很近),这也是我心目中能与普尔海斯特圩田一较高下的观鸟自留地。尽管这里的大多数区域几乎已经看不出圩田的样子,但这里确实是古代的茨万堡圩田(Zwanburger Polder)留下的最后遗迹之一。



在莱顿的部分圩田保护区/公园周围还能见到大大小小的森林斑块,这也为动植物们提供了更加多样的栖息地。



值得一提的是,德施特伦根之中还有着许多底部潮湿甚至会淹水的森林景观,非常具有特色——这些森林很可能是圩田在休作后长期次生演替形成的。


注:需要指出是,因为有意的生境营造,上面提到的普尔海斯特圩田和德施特伦根等地区更接近我们心目中“湿地”的样子,其中杂糅了许多水塘、芦苇丛等典型圩田中不必要或不常见的景观元素。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生境依旧沿承自圩田,在日常运营上也,其管理方也经常会使用或借鉴圩田的管理方式(有点类似香港米埔自然保护区的基围)。因此我在接下来的介绍中,将不会刻意区分这些动物是否会出现在“典型的圩田”中。我能保证的是,它们都会出现在“莱顿的圩田”之中。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在这种生境里到底能见到什么动植物?


首先必须感到遗憾的是,莱顿圩田里的植物经常给我一种“也不是完全没有,但确实没有动力拍”的感觉——它们中的大多数对我来说固然是没见过的种类,但又平淡得让人没什么深究的欲望。


夏季的普尔海斯特圩田路边植被,盛放主要是大麻叶泽兰(Eupatorium cannabinum)和止痢蚤草(Pulicaria dysenterica)等让人燃不起什么拍摄欲望的植物......



野生的白睡莲(Nymphaea alba)和欧亚萍蓬草(Nuphar lutea)经常会在夏季铺满圩田旁的水沟。不过,还是把它们留给下一集吧.....


比起有些无趣的植物,莱顿圩田的鸟类要异彩纷呈得多。首先应该提到的毫无疑问是雁鸭类。前面提到,荷兰(尤其是荷兰西部)遍布水道、沼泽、圩田和牧场,这些都是雁鸭类非常喜爱的生境。


莱顿圩田中最常见的雁类应当是灰雁(Anser anser,它们大概是你在任何季节远远地在圩田上看到一群鹅里几乎一定会有的种类,而且它们也会在圩田中繁殖。


它们很难说有什么特色,但是仍旧忠实而普通地让人感觉到安心感——仿佛圩田上一定要有一些灰雁,才会让圩田像是个圩田一样。



我在莱顿见到的大多数灰雁都不太怕人,有时它们甚至会横亘在圩田中的人行小道上,见到有行人通过才慢慢悠悠地让开。



圩田的小道上经常能见到踩到雁留下的粪便。它们的粪便里含有大量的植物纤维,呈明显的条状,而非我们所熟知的“一泡稀”。



白颊黑雁(Branta leucopsis也是莱顿圩田中相对常见的本土雁类,其黑白的配色非常独特,几乎没有被误认的可能性。白颊黑雁在莱顿可能主要为越冬和迁徙过境个体,我暂时没有在本地观察到繁殖的个体。



白颊黑雁相对灰雁来说更少见一些,但若是在春季或冬季有针对性地去寻找的话,也不需要花上太多的功夫就能见到,而且它们也同样是一种不甚畏人的雁类。



虽然不愿提及,但我不得不承认外来的加拿大雁(Branta canadensis同样非常常见,在圩田中经常可以见到相当多的数量。



加拿大雁在欧洲有着较长的引入历史。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被引入他乡的加拿大雁的部分族群甚至还会在欧洲南北进行迁徙。



和鸭一样,加拿大雁也存在和其他雁杂交的情况。比如图中的个体很可能是加拿大雁和白颊黑雁杂交的后代。



除了较大型的雁类,其他体型更小的水禽也会出现于莱顿的圩田中。赤颈鸭(Mareca penelope)、赤膀鸭(Mareca strepera)、琵嘴鸭(Spatula clypeata)、绿翅鸭(Anas crecca)以及各类潜鸭在田中都不算难见。


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还可能在其中见到来自北美的迷鸭,但由于荷兰有着悠久的驯养水禽的传统,因此荷兰存在着大量逃逸的北美/南欧/非洲的雁鸭。据说荷兰本地的观鸟者通常通过这些个体是否佩戴代表被驯养的脚环,以判别这是否是一只真正的迷鸟(当然,对于本地逃逸后繁殖产生的子代个体,这种方式肯定就是不靠谱的了)。



大量的鸭子会在秋冬季节出现在莱顿的圩田之中,这可能也侧面说明荷兰的圩田生态系统之于这些水禽的重要性。



凤头潜鸭(Aythya fuligula)和红头潜鸭(Aythya ferina)在圩田保护区的开阔水域中比较常见。它们的栖息地偏好和习性与前面的浮水鸭都有所不同。



包括前面提到的灰雁在内,不少雁鸭会在圩田内繁殖。比如在普尔海斯特圩田,我经常能在春夏见到一对翘鼻麻鸭(Tadorna tadorna),它们很可能就在此地繁育后代。翘鼻麻鸭一直是我心目中的一种非常好看的中大型雁鸭,其淡雅的色块组合充满了温带鸟类的内敛和精致之美。



在莱顿的圩田中也不难见到外来的埃及雁(Alopochen aegyptiaca,虽然名称中带“雁”,但从分类上,看它们并不是真正的雁),原产非洲的它们在欧洲地区的引入和扩散非常广泛。



除了水禽之外,各类长腿的涉禽也是圩田中常见的鸟类。而白骨顶(Fulica atra几乎是莱顿田中最常见的涉禽类,经常可以看到它们集群在草地上觅食。它的亲戚:黑水鸡(Gallinula chloropus在圩田中也很常见,只是后者相对更胆小一些,而且似乎更倾向于单独活动。



白骨顶和黑水鸡可能是荷兰最成功的涉禽之二——它们不仅能够广泛适应各种湿地环境,甚至也经常能够利用靠近水域的公园草地等生境。



春季的圩田水沟中,偶尔可以见到用脚互踹的白骨顶。个人推测这很可能是雄性之间的求偶战争。



相比之下,西方秧鸡(Rallus aquaticus虽然在莱顿的一些芦苇丰茂的圩田保护区中数量不少,但它的性格极其隐秘,通常只能听个响。



层峦叠嶂版的西方秧鸡。我本来对这张照片并不是很满意,但朋友说暴露的秧鸡照片千千万,但能如此反映它们真实生活常态的却实在少之又少了......



鹭类也是莱顿圩田里的常客。和国内的情况有所不同,荷兰乃至欧洲北部地区的湿地中以苍鹭(Ardea cinerea大白鹭(Ardea alba最为常见,而国内好见的小白鹭(Egretta garzetta)在荷兰可见,但数量较少;而夜鹭(Nycticorax nycticorax)、牛背鹭(欧洲地区的种类为西牛背鹭(Bubulcus ibis))和池鹭(欧洲地区的种类为白翅黄池鹭(Ardeola ralloides))在荷兰就算是相对稀有的鸟种了,要到欧洲更南的地区才有更多的记录。



苍鹭在荷兰堪称“白骨顶-黑水鸡级”的常见水鸟——来荷兰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种大鸟的适应力居然如此强大,完全不是刻板印象里那个只在单筒视野里遗世独立钓钓寒江雪的孤傲形象。



大白鹭在圩田中也不算难见——除了圩田间的水域,有时候也能见到它们在草地上觅食。



莱顿的圩田中还能见到几种荷兰的明星鸟种。白鹳(Ciconia ciconia是一种非常著名的大型鸟类,广受欧洲人民的喜爱。这种大鸟在荷兰经常会出没在圩田生境中,在莱顿也不例外。


荷兰的白鹳种群命运多舛:在19世纪的著作中,有作者指出白鹳是荷兰非常常见的繁殖鸟类。1929年,在荷兰第一次鹳巢统计中,人们记录到了209个有被使用的鹳巢。这个数字在20世纪30年代间一直有所增长,1939年甚至记录到了309个有被使用的鹳巢;但1941年-1945年间,荷兰繁殖白鹳的数量显著下降,有被使用的鹳巢数量估计只有150-160个(整个欧洲的白鹳种群也在这个时期历经了大幅的下降)。


1969年,系统性的白鹳复育计划在荷兰展开,这个计划主要包括人工繁育个体野放和架设人工巢架两个手段。截至2000年,荷兰的繁殖对已经恢复到了396对。



前面提过,在莱顿,便捷易达的布莱默之地就经常能见到白鹳的踪迹。有趣的是,这种巨型的大鸟离人的距离并不遥远,比如图二中的那个个体身后便是居民区、公路和公交车站。



布莱默之地中树立的白鹳巢架,看起来这对白鹳很可能已在这里繁殖多年。莱顿周围有不止一个白鹳巢架(我知道的就有两处),甚至部分巢架上还被装上了摄像头,用以在繁殖期间面向公众进行直播。



白鹳有时会在城市上空飞翔,甚至有时会落在公路的路灯上休息。



荷兰国鸟:黑尾塍鹬(Limosa limosa同样是一种高度依赖圩田生境的涉禽。每年春天,它们会换上鲜艳的橘红色繁殖羽,并在荷兰的圩田上进行繁殖。


普尔海斯特圩田可能是莱顿地区相对稳定且容易地能在繁殖季节里见到黑尾塍鹬的地点——在我来荷兰之前,黑尾塍鹬虽然不是我的个人新种,但仍是一种对我来说充满距离感和“它们的形象可以被近似等同于其他长距离迁徙水鸟”这样刻板印象的鸟类——它们或许常在海滨,或许也能进入内陆湿地,但终究不是一个我想见随时都能见到的鸟类。


自然,当时的我完全无法想象,这种鸟类整个夏天都稳定地栖息在一个我随便踩踩脚踏车就能到达的地方。就像荷兰的圩田,不,亦或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独特的生境给我的感觉一样:我们所认为的自然的可能性一直基于我们所知道的那一部分,而不是它实际的,客观的样子——了解和体悟那些我们熟悉的生命是如何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地存续下去的,也是自然观察中充满醍醐味的持久命题吧。



身着鲜艳繁殖羽的黑尾塍鹬。普尔海斯特圩田中的黑尾塍鹬虽然又多又稳,但想见到容易拍摄的个体并不容易。



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在水塘的正中觅食。据当地的观鸟者说,这些黑尾塍鹬可能只以普尔海斯特圩田作为觅食生境,而以其他的圩田草地作为繁殖生境。



普尔海斯特圩田中另一个明星鸟种是白琵鹭(Platalea leucorodia,这恐怕是莱顿本地鸟友谈起这块圩田时总会特别提到的鸟种。和黑尾塍鹬一样,白琵鹭也会在普尔海斯特圩田中度过漫长的春夏两季,某种意义上算是给观鸟者们留足欣赏它们的机会了吧。


和国内大多数地区的情况不太一样,白琵鹭在荷兰主要是繁殖鸟(国内大多数地区可能只能见到越冬的白琵鹭),因此在普尔海斯特圩田,近距离观察身着盛装的白琵鹭个体确是一番独特的体验。



圩田中身着繁殖羽的白琵鹭。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它们繁殖期时会呈现色彩非常鲜明的喉部(通常呈现红色和黄色)。



正在觅食的白琵鹭,经典的“勺子搅汤”。



莱顿周围的白琵鹭会在树上筑巢——因此,和黑尾塍鹬一样,普尔海斯特圩田中的白琵鹭很可能也只把这里当做觅食或者休憩的生境。



虽不及前三者那样著名,但春季的凤头麦鸡(Vanellus vanellus才是莱顿圩田中最吸引我的涉禽——这并不只是因为这是一种长相上灵动而精致的鸟类,因为在莱顿,你还能在圩田中一睹凤头麦鸡春季上下翻飞,同时发出怪异的,难以理解的叫声的展示行为。



凤头麦鸡的配色透着一种低调的高级感。在阳光下,能看到翅上羽毛有着略带铜色的彩虹光泽,非常迷人。



春季,凤头麦鸡们会在圩田中互相追逐,翻飞,同时发出那种我根本形容不出来但一听就不像鸟叫的怪异声音(略像橡皮鸭子)。



一些近距离观察后才发现的冷知识,原来凤头麦鸡的凤冠并不是单马尾.....



除了这些体型较大的水鸟,圩田中还能见到不少雀形目的鸟类,比如喜欢旷野的紫翅椋鸟(Sturnus vulgaris)、鸦科鸟和燕子都是圩田中的常见雀鸟。



在圩田中觅食的紫翅椋鸟,有时会集成很大的鸟群。



寒鸦(Coloeus monedula)、小嘴乌鸦(Corvus corone)和欧亚喜鹊(Pica pica)都是圩田中的常见鸦科鸟类。图中寒鸦所站的栖木是普尔海斯特圩田的磨坊古迹,建于18世纪。



春季的雨天在普尔海斯特圩田上空盘旋觅食的西方毛脚燕(Delichon urbicum),它们常和家燕(Hirundo rustica)混群在圩田中活动。



如果谈起莱顿的圩田湿地中什么雀鸟类群是最丰富,最不应该错过的话,那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推荐芦苇丛和小树丛中的莺类——在前面一直没怎么提到但仍处于我心目中自留地位置的德施特伦根,恰是莱顿周围极佳的春季赏莺场所。


此地的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柳莺、苇莺和林莺(当然,此地还能见到如蝗莺、篱莺和树莺等其他莺)——柳莺可能是国内观鸟者最为熟悉头疼的类群,但在荷兰地区倒是比较轻松,基本日常只会遇到欧柳莺(Phylloscopus trochilus)和叽喳柳莺(Phylloscopus collybita两种,且都会频繁鸣唱,易于识别。



体色更黄绿的欧柳莺,声调高而婉转。欧柳莺有一个烂梗,欧柳莺的英文名叫Willow Warbler,直译便是柳柳莺,所以这张图便是一只柳柳柳莺......



叽喳柳莺的体色更深更褐,叫声也是绝对不会被错认的“几个价格几个价格”。



在早春黄昏里鸣唱的叽喳柳莺。伴随着日照时间的拉长,仿佛全世界的叽喳柳莺都从各种犄角旮旯里单曲循环了起来——那种频率高到让我甚至觉得那段时间哪怕给一个完全不会认鸟的普通人播放那个声音,ta也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最近肯定听过。



这片湿地还曾来过西伯利亚叽喳柳莺(Phylloscopus collybita trisris),体色较本地的亚种更灰白。



春天的芦苇丛里当然少不了苇莺们了。水蒲苇莺(Acrocephalus schoenobaenus)、芦苇莺(Acrocephalus scirpaceus)和沼泽苇莺(Acrocephalus rufescens都可以在这片湿地中见到。



三图依次为:水蒲苇莺、芦苇莺和沼泽苇莺。在这三种之间,水蒲苇莺有着最好认的花背和眉纹,数量也最多。后两者则最好结合鸣唱进行判断。



林莺是具有西古北界风情的类群之一——或许可以这么说,在缺乏高鹟类多样性的欧洲地区,对于我这种习惯了看色彩丰富,色彩多样的鹟们的中国观鸟者而言,观赏花样相对丰富,色彩相对多样的林莺们也许就能当作某种意义上的代餐。


当然,代得不多。



灰白喉林莺(Sylvia communis)是我当年在瑞典错过的个人新种之一,好在在这片湿地中比较常见。



依托于德施特伦根中多样的生境组成,更偏好于林栖性的黑顶林莺(Sylvia atricapilla)也能在芦苇丛边的沼泽森林中见到。



庭园林莺(Sylvia borin)虽然色彩极其单调,但仔细一看,你会觉得这个鸟身上充满了“哪哪看着都很熟悉,但是就是谁都不像”的陌生感。



当然,莱顿圩田中的鸟类除了以上介绍的几个大类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类群,比如数种猛禽常在圩田中寻找猎物,鸊鷉、鸬鹚和鸥类也喜欢在圩田的水域中活动。



在兼具森林环境的德施特伦根,经常能见到雀鹰(Accipiter nisus)从空中飞过。至于对本就偏好旷野的欧亚鵟(Buteo buteo)来说,圩田那就更加是典型栖境了。



红嘴鸥(Chroicocephalus ridibundus)很可能就在普尔海斯特圩田中繁殖,其成鸟繁殖羽的标志性的大黑脑袋几乎不会被错认——但在繁殖期后,水塘里就会凭空多出来的一大群长相五花八门的红嘴鸥幼鸟。



我在今年的普尔海斯特圩田里还见到了一对普通燕鸥(Sterna hirundo),不清楚最后它们是否有在水塘中的田埂上繁殖。



那么,这就是关于我这一年里所记录的有关“莱顿的圩田”的故事了。我在荷兰进行自然观察时常有这样的感受:这里的生境从本质上来看和我所熟悉的那种“完全自然”的模式是不一样的——诚如前言,在几千年之前,我脚下的许多土地仍浸泡在北海之中,而现如今许多看起来丰饶的湿地、圩田草地甚至是那些看起来很成熟的森林,很大程度上源自于或依赖于人类的缔造——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生境从来源上很难被称为是纯粹的“原生”。


但如果承认了这种事实,再去了解这片土地上发生着的生态故事,我又经常能收获不一样的感受:在自然保护的起点已经不是“保护尚未被破坏的原生环境”的前提下,如何把一片土地运营得更有生机、更有价值、更能为人类与自然带来福祉,是在我看来西荷兰的自然保护中可能经常遇到的问题——相应地,荷兰的自然保护规划中可能也会着重关注营造、管理与统筹等要素,这大概也是因地制宜的选择吧。


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感受和一家之言,缺乏更多的实质性的证据,甚至某种意义上也超出了我的研究范围。但我确实在莱顿的圩田的探索中时刻保持着诸如“他们是如何实现这些结果的”、“这样子处理解决问题是不是我以前完全没想过的”、“他们会遇到什么困难”这样的好奇心——甚至有时不为一个功利性的结果,更像是单纯地去发问,去探索,去了解荷兰风格的解题思路。如此种种,大概也为圩田的自然探索本身赋予了另一重独特的醍醐味吧。



参考资料与延伸阅读:


Doligez, B., Thomson, D. L., & Van Noordwijk, A. J. (2004). Using large-scale data analysis to assess life history and behavioural traits: the case of the reintroduced White Stork Ciconia ciconia population in the Netherlands. Animal Biodiversity and Conservation, 27, 387-402.


Mörzer Bruijns, M. F., & Braaksma, S. (1955). De stand van de ooievaar, Ciconia c. ciconia (Linné), in Nederland in 1950 (The status of the White Stork in the Netherlands in the year 1950). Beaufortia, 5(45), 23-44 .


关于普尔海斯特圩田的介绍:

https://mecoegstgeest.nl/ommetjes/natuurgebied-polders-poelgeest/

https://www.zuidhollandslandschap.nl/gebied/polders-poelgeest


关于布莱默之地的介绍:

https://mecoegstgeest.nl/ommetjes/8-endegeest-en-landje-van-bremmer/

https://leiden.vogelwijk.nl/wp-content/uploads/Praatvogels/2007_Juli.pdf (这居然是一份社区小报)


关于莱顿地区的土地变迁:

https://merenwijkpark.wordpress.com/park/historie/

https://zwanburgerroute.nl/geschiedenis-zwanburgerpo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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