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一个新栏目——想把平时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或者短到没法写成长文的东西凑几个塞进一篇推送里,或是聊一些有的没的不严肃但可能还是有些新鲜感的话题。这样也许您看着会轻松一些,我写着也轻松一些,更新频次也许会...稍微有保障点吧?(当然,正经的长文和游记依然会随缘/随机更新,您还是可以保持期待的)。
这个标题化用自赵师秀《约客》中的“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就当是打算用敲敲棋子般无序、无心、不费力的分享,换来您随缘如灯花般落下的回应吧。
以及,从这篇开始,我觉得我快要把这个栏目做成深夜电台了.....
最后,不算是前情提要,但是看完以下的两篇文章之后,再读这篇文章会有更多的风味:更早之前的故事:昆虫勇士战记,和不那么之前的碎碎念:你和他眼中的羽衣草隔着大山大海。
这几天我刚到荷兰开始新的博士学习,各种杂事需要解决,各种压力接踵而至——当年在北地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是那种有点虚无的孤独和无力感混杂的情绪。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计划性和控制欲特别强的人,总是期待各种各样的事情能够按部就班地发生,能够提前预测到各种计划外的意外并做好预案(但是搞笑的是,这还叫啥意外呢),并按照这个思路努力准备,以至于得到过朋友“跟我相处很安心”的评价。
但事实上,让一切事情按部就班,为一切意外做好预案的期待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控制欲也好,计划性也罢,并不一定与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相同,或者一个个体本身就没有强大到能够左右这些事情的发展——于是,想要一切按计划发生的预期和无法解决的意外会产生摩擦。摩擦的结果便是焦虑、挫败感和更多的,无处发泄的对于生活的期望。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长期的斗争——尤其是在一个富有挑战性和高度不确定性的环境里,这种摩擦会逐渐增大,然后慢慢具象化到前面提到的“似曾相识的感觉”的一部分。这种感觉既虚无又强烈——虚无指我难以跟它正面对抗的特点,强烈则是它对我身心的直接影响。
就在这种无力感持续笼罩着我的时候,我忽然在荷兰的自然记录中心Waarneming(https://waarneming.nl/)上瞅到,在我上周六去的海牙的一处海港:斯赫弗宁恩(Scheveningen),有人同样在周六记录到了111只紫滨鹬(Calidris maritima)!在记录者上传的照片里,那一百多只紫滨鹬就跟麻雀一样巴拉巴拉近距离站在消波块上,额,怎么形容,就跟麻雀一样。
(因为我没有这张照片的版权,在这里只能附上记录中心上这条记录的链接,给大家感受一下:https://waarneming.nl/observation/259314612/)
紫滨鹬是一个充满西古北界特色的物种,同时也是我当年想见又没见到的心愿鸟种(可能还有一点好感来自于它是一种鸻鹬)。因此,这个记录对我的冲击和诱惑是在是太大太大。但细想起来,这又是一件吊诡的事情:因为斯赫弗宁恩的海港口分南和北两座海堤——周六我去的是北面的那个,111只紫滨鹬都站在南边的海堤上,两者直线相隔距离不过百米,但就像两个平行世界一样:那边一百来只,我这一个没有。
斯赫弗宁恩的北海堤,画面后方的便是有记录到紫滨鹬的南海堤,更远处则是一望无垠的北海。值得一提的是,斯赫弗宁恩的公共交通可达性极佳,同时也似乎是海牙一带老牌的观海鸟地点(Waarneming上甚至能找到此地1957年的观鸟记录)——以至于我觉得我应该会经常造访这个地方,那么推送应该可以期待期待了。
尽管周六的海港之旅没有让我见到紫滨鹬,但其它的收获仍让人始料未及:其中最让我在意的,便是在游人如织的海堤上如家鸽般自在穿行的翻石鹬(Arenaria interpres),属实刷新认知。
当然,这篇文章不是为了介绍斯赫弗宁恩的鸟况如何如何,而是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那一瞬间,我大脑中的各种焦虑、孤独和无力感都一扫而光,转而是惊讶,是兴奋,是期待,是“一切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不了,毕竟没有那种马上要死的事情会发生”的轻松感——是赛博世界的111只紫滨鹬,帮我在数码信号的消波块上,寻回了我的好心情!
其实,我经常能感受到这种事情在我身上发生:我常常为因为了解到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什么稀有的鸟讯而从消沉中振奋起来;亦或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突然被某一个问题勾起“我想知道为什么”的胜负欲(比如上期提到的方尾鹟与荔枝),然后不顾一切地去查证、解决它,最后在获得答案之后安然入睡。
这种情绪是避世和畏难吗?我在写这篇文章之前这么问过自己,甚至一度想用自然观察的“出世”和“入世”来作为切入点。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我那一刻的情感至少并非完全如此:我似乎只是见到了那些让我感到兴趣的事情,那些我通过努力解决问题就能获得成就感的事情。
至少在这些情况下,我似乎并不是主动地逃到自然世界去追求宁静,而是我所感兴趣的事物的出现压倒了一切的负面的情绪,挤占了生活中那些被虚无,孤独和无力感趁虚而入的空间。
那么,这种感觉是健康而真实的吗?再仔细想想,在一时的热情和满足感过后,同样的负面情感又会蔓延上来,我又会对这对那超出预期,无力改变而感到焦虑。但仔细想想,人的情绪变化本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谁也没法让自己长期浸泡在十万分的热情和满足感中,是吧?
到今天为止,今年最快乐的观鸟时光显然在是春季和秋季的长沙观察猛禽——和朋友高谈阔论也好,在飞蚊症迷眼的痛苦中期待新猛禽也好,一切的一切的,都至少能让我短暂地把焦虑抛之脑后,觉得生活还是可以期待的。关于秋天的迁徙大概这个月内可以写出来,春天的,就看这篇吧:山上的飞蚊症——长沙春季猛禽观察小记。
好像我身边的同辈人里经常会陷入这种情绪之后——这种感觉在我们这种刚刚从毕业,刚刚进入新工作/新学业的朋友里最为普遍。我想也许我会是对计划生活充满意外的焦虑,而别人的焦虑则可能是来自其他方面,但共性似乎是,这种焦虑很难排解干净,而且总是在减缓后又恣意生长起来。
我很庆幸我的对自然的热情和以及对世界的好奇给我留下了机会,让我在这种压力中找到改变与缓解的可能性:它们能让我短暂的喘口气,或者在屡屡的挫败中获得糖果般微小但甘甜的小小满足感,让我更有机会和能量给自己大脑硬盘来个碎片整理,扫掉那些因为完全不必要的多想而产生的焦虑杂质,从而腾出更大的空间以应对新的挑战。
当然,冷静思考一下,我觉得我这种短暂的救济也存在它的隐患:能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总是可遇不可求,以及总是让我经历较大的情绪波动(比如从很兴奋到很无力)。遗憾的是,我也没有办法对这两点做出很好的回应,也许未来我能建立一个更加万全的体系吧(说起来,这也算是本人计划性的体现了哈哈哈)。
最后,很高兴您能看到这里,因为我居然头一次把我的文章分类成心灵鸡汤了。
尽管如此,我发现我还是能对各种各样的自然事物充满好奇心——比如那天闲来无事,我竟然围着门框上的丽楚蛛(Zygiella x-notata)拍了一圈:那几十分钟里,我对它们叫什么、怎么织网、怎么捕猎以及为什么在我每天的大力关门下都能无动于衷表现出十足的好奇,并全身心投身于这个短暂的小研究里——这实在是我的幸运,谢谢自然!谢谢好奇心!
听 猎 户 说
本家生态学博士就读中,虽然看板娘是妹子但是号主还是男的,
自然和ACG爱好者。在这里你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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