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岭是长沙春季观猛胜地这一点,在长沙的观鸟圈中早已不是秘密。尽管这个观猛点被观鸟者系统发掘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在此诞生多笔长沙市级甚至是湖南省级的鸟类新记录,足见其潜力之大。
这个春季,抱持着“我怎么也要把日本松雀鹰和松雀鹰看了”的简单想法,我多次来到桃岭观猛,也算是有幸一窥长沙猛禽通道的风采。
猛禽迁徙时,常会借助山脉两侧的上升气流进行爬升,故猛禽经常在山脉的山脊线上空盘旋,或沿着山脊线方向快速飞行(严格来说,猛禽利用气流飞行的方式比较复杂,此处仅做简单介绍)。因此,位置恰当、山势走向恰当的山地能够成为猛禽观察的“关口”,让观鸟者正面迎接猛禽迁徙大军的洪流。
桃花岭位于长沙河西,整体为西南 - 东北走向的长条形山岭。桃花岭东北方向与著名的岳麓山隔西二环相望。而相近走势的岳麓山再往东往北,数十公里的范围内(即长沙一部分的主要城区)都明显缺乏南北走向或西南-东北走向的长条形山脉;桃花岭西南方向则近邻长沙市区以西的群山。这片山地的面积极大,可一直延伸至湘西、湘南地区。
如果说长沙城可以看做这片漫长山地中间的一处“间隔”,那么岳麓山和桃花岭就像是这处“间隔”的一侧边缘(甚至用“末端”这个词更合适)。而桃花岭与岳麓山同时都是西南 - 东北走向的山地——这一方向与猛禽迁徙的方向大致符合。综上所述,岳麓山和桃花岭很可能作为一个狭窄的“关口”,迎接春季从西方、南方群山而来的迁徙猛禽:它们很可能在此汇聚,再跨越数十公里的空旷区域,最后沿长沙城郊的黑麋峰等山脉继续向北迁徙。
而桃花岭的西南方向视野较岳麓山更好,从而成为了长沙开展春季猛禽观察活动的极佳地点(反过来,岳麓山在秋季猛禽观察时则更具优势)。
桃花岭绵长的山脊线,成为了猛禽迁徙的廊道。
桃花岭及其附近的山体虽然高度有限,但坡度较陡,海拔爬升较快。
从桃花岭向西南方向望去,则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那么,桃花岭春季在哪些时段可以看到猛禽,又能看到多少猛禽呢?这里需要对@彭武 和@葱歌 两位大师表示感谢——他们整理了今年3月15日至5月31日间所有的桃花岭猛禽观察记录,让我们有机会一览桃岭猛禽春迁的情况。
这些记录共覆盖了两个半月中的37日,共记录到猛禽20种983只(其中包括未识别的猛禽个体126只)。有记录的每日平均过境量为27只,每日平均记录种数为6种。相对的,单日最高过境量为66只,单日最高记录种数为11种。最后,假设用既有的每月数据简单计算该月的平均每日过境量,以填补该时段内所漏过的过境量,则估测得3月15日-5月31日间的全部过境量约为2090只。
当然,实际情况可能远低于该估测值:因为平均值的计算是基于“有条件开展猛禽观察”的日子的过境量。因此在放大估测时,前提假设是两个半月内的每一天都是有条件开展猛禽观察的。然而,实际情况下自然会出现天气恶劣以至于不适合猛禽迁徙的日子;而且根据目前已有的数据来看,并未出现某一日数据极多的情况。因此,我个人认为2090只可以作为两个半月猛禽过境量的上限值进行参考,而更精确的数据自然有赖于长期、稳定和系统性的监测。
桃花岭2022年猛禽春季迁徙概览。从图中可以看出,各类“鹰”是桃花岭过境量最大的猛禽。而且不同猛禽的集中过境时间都存在明显的时间差异,从而形成了随时间变化的猛禽观察体验。
桃花岭2022年春季猛禽过境的个体数及物种数的变化趋势图。从中可以看到猛禽过境的高峰节点并非是连续出现或集中于某一特定时段的——其中,4月24日、5月3日、5月17日的过境个体数与物种数均较高,但在这些日期的邻近时段内过境个体和物种数往往并不高——我个人认为这可能和天气情况有关。
总体来说,桃花岭春季的猛禽过境量远不如冠头岭、龙泉山、瑞典的法尔斯特布这样的著名观猛点,甚至于省内的著名猛禽通道:壶瓶山相比,也要逊色太多——残酷地说,桃花岭两个月偏高的估测总量甚至不如他地两天的过境量(比如传说中“千猛日”)。
虽然如此,我仍对长沙市区能有一处如此便捷的观猛地点感到荣幸——是否为公园的菜鸟和等不来的高光鸟感到厌倦?是否想一睹猛禽盘旋的英姿?是否还想加自己没有见过的新鸟种?是否愿意相信自己的运气,能在今天目击一笔长沙市新纪录?是否对安静等待和长途跋涉的常规观鸟模式感到厌倦,只想和别人一边聊天,一边坐等好鸟送到眼前?
至少在这里,这些诉求都能得到满足——桃花岭的存在给了长沙观鸟者们一个无法替代而又难以拒绝的可能性。
硬了吧唧的东西讲了这么多,其实我仍然没有回答最重要的问题:桃花岭的观猛体验如何?
事实上,猛禽观察本就和常规观鸟存在极大的不同:观察过境猛禽时,观鸟者通常不需要进行长距离的移动,而是选取朝向正确、视野良好的位置等候猛禽飞来。在这个过程中,观鸟者需要反复搜索面前的天空,同时还要留心是否有从视野范围之外“偷偷溜过”的猛禽。
说起来轻松,但猛禽观察其实是对人视力、耐心和技术的多重考验——至少在桃花岭是如此。
首先,猛禽的飞行高度可以在几十米至几百米的范围内变化:在桃花岭,大部分猛禽都飞得很高,在天气良好的日子里尤甚。与此同时,桃花岭的猛禽密度不高:这一只猛禽和下一只猛禽的出现常常间隔十几甚至几十分钟——这意味着观鸟者时常需要顶着强烈的光线,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一遍一遍地搜索着天空,寻找远方依稀可见的小黑点。
而这种体验也正是本文标题的由来(这个说法最早来自我的朋友鹫总@BoristheGeier,我觉得这个形容实在是太过于贴切了)——在广大的天空里频繁搜索一只蚊子那么大的影子、被一闪而过的蜻蜓、燕子和卷尾反复欺骗、眼睛在主观想要睁开和客观被强光逼迫着无法睁开之间挣扎......
实际看到的猛禽和臆想的猛禽都像飞蚊一样在眼前闪烁,让人在饱含着期待的心情里反复受虐——这恐怕就是观猛飞蚊症的精髓吧。
不同距离下,赤腹鹰在全幅机600mm镜头内的观感(估算公式如图所示)。其中,81.7m的赤腹鹰光线条件良好,距离在桃花岭过境的猛禽中已经算近的了,因此在现场望远镜观察和拍摄后均能够准确识别,甚至在裁剪后还能够出片;251.8m的猛禽在望远镜中已经较难识别,准确拍摄后放大可以识别,但照片质量已经相当堪忧,仅作记录;417.1m的猛禽在望远镜中几乎只能看到移动的小黑点,在相机拍摄并将照片放大后,如非有明确的特征(比如赤腹鹰独特的两翅尖黑斑),可能很难辨认物种。
桃花岭猛禽观察对于观鸟者的挑战还没有结束。尽管一部分猛禽会在视野中集群、盘旋,但很大一部分的猛禽不会在视野范围内多做停留,而是安静地、快速地飞越视野范围。而最致命的是,迁徙中的猛禽大多不会反向飞回——这意味观鸟者与大多数猛禽的邂逅时间只有短暂的几十秒,观鸟者需要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观察、拍摄、记录猛禽的特征,以便进行种类的识别和记录。
几十秒后,人鸟相别,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桃花岭上较好的猛禽观察体验:天上有各种各样的猛禽在缓慢地打转转,即使不通过望远镜也能将其轮廓看得很清楚——遗憾的是,这在桃花岭是相对少见的情况。
桃花岭上极佳的猛禽观察体验:距离极近的猛禽在头顶上中速通过,虽然逆光但背景光较强,依然可以看清身上的各种纹路——当然,这种情况是可遇不可求的。
桃花岭上普遍的猛禽观察体验:距离尚可但逆光。照片在后期裁剪后特征鲜明(可见明确的5翼指、不明显的腹部横纹),可做准确的识别。
桃花岭上最坏的观察体验:部分猛禽会从观鸟者的视野盲区通过。当我们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只留下来难以识别的屁版。图中还可以见到一片树木阴影覆盖在了猛禽身上——树木不合时宜的出现常常会让相机失焦,从而让人彻底追丢快速飞行的猛禽。
下一个问题是,桃花岭春季迁徙期间究竟能看到哪些猛禽,每种猛禽又长什么样子呢?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直到五一劳动节才第一次前往桃岭观猛——我显然不可能得见今年过境的全部猛禽种类(20种),但我仍然有幸记录到了其中的绝大多数常见物种。
注:下面的过境猛禽介绍中的识别点主要结合个人粗浅的观察体验、他人的指导和参考资料,多有挂一漏万或不准确之嫌,还请各位多多指正。
1. 灰脸鵟鹰(Butastur indicus)
2022年春季记录量:248只
翼指完全张开与翼指收拢的灰脸鵟鹰个体
灰脸鵟鹰是桃花岭过境量最大的猛禽,迁徙高峰主要出现在3月底至4月初左右。它们也可以算得上是桃花岭最常见的过境猛禽:在37日的观察记录中,灰脸鵟鹰被记录了30次。
灰脸鵟鹰在桃岭过境的“褐色鹰”(指凤头鹰、灰脸鵟鹰、日本松雀鹰和松雀鹰)中有着最高的展长比(即双翼翼展:体长),因而观感上显得翅膀很长。辅以5翼指、粗重喉中线等特征,是一种相对容易识别的猛禽。
2. 赤腹鹰(Accipiter soloensis)
2022年春季记录量:113只
雄性与雌性的赤腹鹰。在光线良好的情况下,可以看到雄鸟具有黑色的大眼睛(实际上是虹膜深色,所以看起来眼睛比较大),雌性的虹膜则为黄色,腹部可能也有一些不明显的横纹。
赤腹鹰的背面观。
年龄较幼的赤腹鹰存在翼下黑斑较多、翅尖黑色不明显的性状,而胸前已可见明显的橘红色,因而有可能与日本松雀鹰混淆。但是二者翼指数不同(赤4日松5)。
今年的赤腹鹰直到4月14日才开始被记录到,迁徙高峰则出现在5月中下旬,算得上是一种数量“大器晚成”的猛禽——至少在我观猛的那几天,赤腹鹰都成不太想看的“菜鹰”:当我在镜头或望远镜里看到它标志性的两个翅尖黑斑,基本就丧失兴趣了......
赤腹鹰同样是一类容易识别的猛禽:翼指4枚+成鸟翼下白而两翅尖为黑色——借助这些特征,观鸟者经常能在非常远的距离或模糊的照片中准确识别它。顺带一提,长沙的城市公园中也有赤腹鹰繁殖,可见并不是所有的赤腹鹰个体都会继续向北迁徙。
3. 凤头鹰(Accipiter trivirgatus)
2022年春季记录量:90只
因为见得太多,我常常把凤头鹰当做一个和其他“褐色鹰”比较的基准。
成年的凤头鹰有着发达的尾下覆羽,被大多数鸟友戏称为“纸尿裤”。但根据我的现场观察,很可能是年龄的影响,很多个体的尾下覆羽并不明显(比如第一张图中的凤头鹰)——因此,“纸尿裤”可以作为“有则加冕”的识别特征,但切勿“为裤是凤”。
在远距离观察中,凤头鹰有时容易与松雀鹰/日本松雀鹰相混淆。一般来说,凤头鹰的翼端较圆,翼指6枚,同时在平伸的时候不甚突出。同时凤头鹰在飞行中还会展现出下图所示的双翅下压成倒V形,并迅速小幅振翅的行为,亦可以作为识别参考。
凤头鹰是南方典型而常见的留鸟猛禽,但近年来在北京、辽宁等地的猛禽迁徙观察中亦有记录,因此很可能同时存在迁徙种群。至少在长沙,凤头鹰很可能兼有留鸟和旅鸟种群(暂不清楚是否存在在长沙越冬但北迁繁殖的个体)——在桃花岭观察中,我们见到了一些沿着常规猛禽迁徙方向移动的个体,但也见到了部分在远方山头反复盘旋,不做长距离移动的个体,推测后者为本地的留鸟族群。
有趣的是,由于后者时不时就出现远方的山头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做一笔新的记录。于是,凤头鹰也被我们戏称“kpi鹰”——它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给我们刷点记录量(当然,我们在实际记录的时候还是根据行为和方向对不同的个体进行了区分,并没有重复记录)。
在我的实际观察中,凤头鹰在光线不良好、距离较远和翼指不明确的时候常会与松雀鹰相混淆(这里头可能也饱含着我想见松雀鹰一面的执念)。区分要点可以参见前面的图注——当然,因照片质量的问题,有时候还是会给人留下大量的存疑空间。
4. 日本松雀鹰(Accipiter gularis)
2022年春季记录量:83只
三只典型的日本松雀鹰成鸟。在桃花岭,如果褐色系、翼指5枚且胸前为依稀可见的浅淡深色横纹(有时远距离看起来像色块),则很可能就是日本松雀鹰。
有一些个体有着明显粗重的横纹(但数量和粗细都要逊于松雀鹰),甚至可能同时存在深色色块融合的情况。引用自@越冬 大师的观点,这些个体可能是日本松雀鹰第二年雄鸟,这些个体的胸前横纹已经融合。此后,腹部的横纹和深色会慢慢变淡。
和赤腹鹰类似,日本松雀鹰在桃花岭的出现非常具有季节性特征。今年的春季首次记录出现在4月10日,迁徙高峰集中于4月下旬至5月初。
由于桃花岭目前还没有记录到褐耳鹰(Accipiter badius),因此我基本上是基于翼指5枚、翼下麻点多、胸前为浅细纹或浅淡色块、身材圆胖似芋头这几个特征来识别的日本松雀鹰的。
5. 松雀鹰(Accipiter virgatus)
2022年春季记录量:72只
这是我弥足珍贵的两张能看清特征的松雀鹰照片。值得一提的是,图中的个体两翼的飞羽出现了对称的缺损,这很可能是换羽引起的。
开头提到,我是抱着收到日本松雀鹰和松雀鹰两个新种的目的来到桃花岭的。日松好说,因为我去的日子正好撞上了日松的过境高峰期,但松雀鹰则不然——松雀鹰的过境高峰期集中在3月和4月,5月之后仅有非常零星的个体过境。图中的这只个体还是来自后来的硬盘加新。还好还好,今年总归是没有漏下这个新种。
由于我个人并未观察过复数个松雀鹰个体,因此我只谈谈这只个体的识别依据:翼指5枚,非常伸展,其中P5(由内往外数的第五根初级飞羽)与P6之间存在明显落差(考虑到鹰的初级飞羽换羽是从内侧->外侧更换的,因此P5此时可能还没有更换,所以大概率不存在翼指尚在生长从而看起来不够长的问题),可以与凤头鹰相区分;同时腹部同时存在纵纹和正在生成的较粗横纹,可以与日本松雀鹰相区分。
6. 蛇雕(Spilornis cheela)
2022年春季记录量:61只
近距离的蛇雕能看清各种细节,例如翼指数、成鸟翼下的明显白色带甚至是黄色的眼先。值得一提的是,我经常觉得蛇雕的头在某些角度上看起来很小且突出,这可能会在翼指不清晰、光线不佳的时候与拟态的凤头蜂鹰相混淆。
由于光线不佳或年龄原因,蛇雕翼下的白色带不一定总是清晰的。
蛇雕是桃花岭上为数不多的常见大型猛禽,它的出现总能让等的不耐烦的观猛者感到些许宽慰。蛇雕的过境高峰期在3、4月间,5月时仍可见到零星个体。
蛇雕是一种容易也不容易认的猛禽。在光线较好、距离较近、姿势准确的前提下,蛇雕的外形是非常独特的:它的体型相当巨大,飞行也十分稳重。但一旦遇到较远和不典型的个体,就会陷入在蛇雕和拟态的凤头蜂鹰之间纠结的无尽地狱中......
难以识别的例子其一:飞得极高的个体,翼指数已经几乎无法辨认,甚至不排除是其他雕的可能性。
难以识别的例子其二:单看翼指数(6枚)符合凤头蜂鹰的特征,但是它的头部似小非小(这就是前文提到的蛇雕头部在某些角度似蜂鹰的情况,个人认为这一特征常会误导判断),且初级飞羽P10处(即最靠翅尖的翼指)似乎正在换羽,即原有的P10已脱落。故这只个体很可能仍是一只蛇雕。
7. 黑冠鹃隼(Aviceda leuphotes)
2022年春季记录量:61只
黑冠鹃隼有着几乎不可能被认错的外形,尤其是其非常独特的身体花纹。
即使逆光看不清花纹,黑冠鹃隼的翼形接近菱形,这在桃岭的诸多猛禽里也是相当特殊的。
说实在的,在我看数据之前,我是无法想象黑冠鹃隼居然能爬到数量第六的位置,能与蛇雕平起平坐——今年的第一笔黑冠鹃隼记录出现在4月22日,往后的4月25日至5月6日期间则是它的过境高峰。
黑冠鹃隼是桃岭上非常容易识别的猛禽,它的喜鹊配色和独特的翼形几乎都是独一无二的。
8. 红脚隼(Falco amurensis)
2022年的春季记录量:31只
红脚隼的外形会随性别年龄的差异呈现较大的不同:上图的两个个体都是红脚隼的雄性,但前者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雄性典型的铅灰色,但在翅膀上,雄性个体该有的黑白分界仍不明晰(这很可能是一个第二年雄性个体);后者的翅膀已经呈现了明确的黑白分界,但胸腹仍有大量幼鸟的纹路。
红脚隼雄性,翼下黑白分界明确,胸腹不可见杂斑。但不知为何翼下的黑色没有延伸到翅基。
红脚隼是一种超长距离迁徙的猛禽:它们在非洲南部越冬,春季,它们会横跨整个亚欧大陆,最终在东北亚地区繁殖。桃花岭的红脚隼记录几乎都出现在5月,其中5月17日-5月21日期间出现了一个迁徙的高峰。
红脚隼的雄鸟在身体变成铅黑色后几乎没有识别的困扰。但根据我个人观察,桃花岭过境的个体似乎以胸前带有斑点的幼鸟或雌鸟居多,这种个体容易与燕隼相混淆,但红脚隼的胸腹斑点形态与之有所差异。同时我也观察到红脚隼的泪斑(即隼类眼睛下部的黑斑)边界比较模糊,可能亦可以作为区分依据。
9. 燕隼(Falco subbuteo)
2022年的春季记录量:13只
燕隼和红脚隼的带斑个体有些相似,但仍能通过斑点形态、尾下和泪斑进行区分。
燕隼在桃花岭的记录比较零星,数量不多。燕隼和带斑点的红脚隼区分起来需要稍微花点功夫:一般来说,燕隼的腹部斑纹更粗重,看起来似乎能连成一条条纵纹,此外燕隼的成鸟尾下红褐色很深,红脚隼的雌性、幼鸟和燕隼的幼鸟尾下颜色较浅(因此,深色的尾下是识别燕隼的充分不必要特征),同时两种鸟的泪斑也似乎存在差异。
10. 白腹鹞(Circus spilonotus)
2022年的春季记录量:11只
鹞类的翅展通常极宽,这是一个很有效的远距离识别特征。
白腹鹞在桃花岭同样属于零星出现的猛禽,零星出现于4-5月间。我个人在识别这个个体的时候主要是对标同样长翼的灰脸鵟鹰:白腹鹞的翼展更长,翼下没有散乱杂斑,而是代之以大片分布的褐色色块(这张图中还可以看到白腹鹞的初级飞羽基部颜色较浅,称为“翼窗”),同时它的腹部深色浓重,为大块的色斑,这一点与灰脸鵟鹰也有较大的不同。
11. 凤头蜂鹰(Pernis ptilorhynchus)
2022年的春季记录量:9只
传统上,凤头蜂鹰可按小头(鸟友中有“鸡头”、“鼠头”的说法)和6翼指进行识别。
没想到,在沿海地区和西南地区过境量颇大的凤头蜂鹰在长沙似乎并不常见。蜂鹰是一类非常独特的猛禽——它的幼鸟常常拟态成其他猛禽的样子,为辨识带来极大的困扰。
12. 红隼(Falco tinnunculus)
2022年的春季记录量:3只
红隼的浅棕配色在桃岭上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红隼同样是广布的小型猛禽,但桃花岭所记录到的个体非常有限,分别出现于3月中旬、4月中旬和五月初。
以上是我所记录的桃花岭的猛禽。需要指出的是,在记录较多的猛禽(记录数≥10只)中,我未能记录到普通鵟(Buteo japonicus,20只),特此说明。
值得一提的是,春季的桃花岭不只是观察猛禽的优良场所——事实上,在观猛之余,我们还在桃花岭的森林与水塘里记录到了诸如红喉歌鸲(Luscinia calliope)、红尾歌鸲(Luscinia sibilans)、红胁绣眼鸟(Zosterops erythropleurus)、黑枕黄鹂(Oriolus chinensis)、蓝翡翠(Halcyon pileata)等高光的过境鸟。更有趣的是,蓝喉蜂虎(Merops viridis)、白喉针尾雨燕(Mearnsia picina)甚至是金斑鸻(Pluvialis fulva)也会出现在桃花岭空中的迁徙大军中,十分有趣。
一只有些不合时宜的白眉鸫(Turdus obscurus)在桃花岭的灌木丛中活动——一般来说,它们通常应该是长沙的少见冬候鸟。
桃花岭的上空偶尔也可以见到鹭群,这张照片中可能包含了大、中、小、牛背四种东部常见白色鹭。
以上便是今年春天我所体验的、了解的整个桃花岭的猛禽迁徙观察。聊到这里,我依然是那个观点:桃花岭与国内外顶级的猛禽迁徙节点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但它的存在不仅长沙鸟友们一个便利的,体验不一样观鸟体验的窗口,也为长沙带来了大量新纪录的可能性。
我个人最享受的并不只是观察猛禽们一往无前,自信豪迈的姿态,与鸟友们边聊天,边守着天空的时光也非常令人快乐——每次被太阳晒到汗流浃背,被天空眩得满眼昏花的时候,鸟友们的一句“来了!”总能让我重回状态,再次举起长焦一阵咔咔咔咔——甚至说这是我在今年的猛禽观察中最喜欢的瞬间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猛禽的辨识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既新奇又富有挑战性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仅一次在瑞典见证过猛禽大批迁徙的盛况(详情请见:Last sight to Skandinavien——法尔斯特布观鸟节小记)。尽管听过许多次龙泉山、冠头岭、百望山等等的传说与记录,但我仍未能对东亚迁徙路线上的猛禽形成一个系统的印象。
借桃岭观猛的机会,我想我起码入了个门——记得谁是几翼指,谁有纵斑谁有横纹,谁的翼展比谁宽等等等等。虽然判断错误的情况时有发生,但我发现我总是能在观察、阅读和试错中获得进步。这种体验在日常的观鸟中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我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有鸟讯就奔去加上->加完给自己的list里加一个名字(现在甚至懒到连英文名和拉丁名都不加了)->关掉,发个朋友圈->完事的流程。而桃花岭的猛禽观察让我重新回到了把碎片化的知识整理成体系,并不断完善这个体系的“开荒时代”,这可比单纯的加新好玩多了。
总而言之,尽管我没有机会年年在此迎接猛禽们的一眼之缘,但我仍对我看到了这一切、体验了这一切,并同时记录了这一切而感到荣幸。我姑且将这篇记录陈列于此,当做我个人观鸟历程的又一个小小的节点吧。
对于猛禽而言,飞羽会因为各种原因受损、老化,因而飞羽的缺损是猛禽们某种意义上的“常态”——而在猛禽观察中,未能识别、错过心愿鸟种亦或是未能以较近的距离观察/拍摄某种猛禽的缺憾同样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常态”。它们将引导着观鸟者一次又一次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在忍受飞蚊症的折磨的同时,我们也同时期待着猛禽们的黑影再次出现在天空的那一边。
参考资料:
林文宏, 郑司维. (2020). 猛禽观察图鉴(全新增订版). 远流出版公司.
闻丞, 宋晔, 韩冬, 孙霄, & 叶航. (2013). 北京发现凤头鹰和黑翅鸢. 动物学杂志, 48(6), 1.
王小平, 刘涛, 关翔宇, & 吴亚勇. (2021). 辽宁省3种鹰科鸟类新记录.
Corso, A. . (2003). Separation of transitional second calendar-year red-footed falcon from amur falcon. Dutch Birding, 25(3), 153-158.
感谢@葱歌 和@彭武 提供的猛禽观察数据与部分图表;感谢@七 、@越冬 、@BoristheGeier、@Circus 、@关翔宇等诸位大师提供的猛禽识别指导;特别感谢@BoristheGeier提供的“飞蚊症”这个形容——再次感慨,它真的很贴切。
关于长沙桃花岭的猛禽观察的开始,可以参考心近自然的这篇文章。心近自然是一家长沙的自然教育工作室,他们在迁徙季可能会开展面向公众的活动。如果您也想在长沙体验猛禽观察的话,可以关注他们发布的活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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