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1959年

体娱   2024-09-23 15:12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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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烂熟于心的父亲倒稳得住,对我说:“我有一计,能让你们都读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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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日子刚开始过,持续3年的大饥荒象恶魔的影子,一步一步的逼了过来。

最先是邻近的永丰大队渐渐断粮。可怜这个生产队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它永欠大队才名副其实。在我们还有饭吃的时候,他们的孩子一一我们的同学就四处挖野菜充饥了。有种野蒿子,长得绿油油的,相当的有看相,可吃起来又苦又涩。他们一抱一抱的割回去。稍许加工便放入锅中,和着数得清的几颗米粒,煮成“稀饭”喝进肚里,日复一日。好几个同学竟看着一天天瘦成皮包骨。

可不久,我们学校所在的“幸福”大队,跟着我们“民生”大队也深深陷进饥荒中。以往三顿干饭改成两干一稀,再改成一干两稀,很快便是早中晚三餐都是稀的。无论大人小孩,整天整夜的感觉就是饿。

五月的一个雨天,我们班被派去帮“幸福”大队刘家大塆插秧。不是白插,中午管饭。虽然临近升学考试,大家非但不觉得是个负担,反倒欣喜若狂。去年的红八月我们在那里宣传“大跃进”时在他们食堂吃过招待饭。那家伙,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洗碗机呀,洗苕机呀,切萝卜机呀,这边轰隆轰隆,那边咔嚓咔嚓,“多快好省”闹的可欢呢。特别是那顿米饭,粘中带糯,颜色雪白,好象米是一颗一颗都经过打磨抛光的工序,好吃的不得了;那香味,不夸张的说,几十年后的今天嘴角仍有丝丝余存。

雨中插秧是最辛苦不过的了,戴的斗笠披的蓑衣完全不管用,到吃饭的时候,个个都上下透湿。可抬来的不是干饭,更不是我们上次吃的又白又香的晚梗米做出的饭,而是稀粥,是混有好多萝卜丁一起煮的稀粥。不过这也就不错了,中号碗我是连干3碗。还想添,可惜没有了。

7月的一天,我们班近50人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前往古田小学参加小学升初中考试。笔试后是面试。200多个考生排成长长的队伍,依次走到主考老师端坐的桌前。主考看去40几了,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板着面孔,一本正经;而是慈眉善目,十分的亲切。

开始的两个问题特别的简单,以至于我觉得这那是在考试,随便,聊天嘛。当他问“你为什么现在还戴着银项圈呢?”这个促不及防的问题时,我语塞了。由于再次得子很晚,父母自然把我看的很是金贵,百日时花4块大洋打了一条银项圈给我套上,图个平平安安,大吉大利。随着我渐渐长大,父母也从不讲起何时取下的话题。周围阿嫂阿婶笑着对我说:银项圈要等你接媳妇那天晚上,新人在被窝里给你取下才行。兴许父母还真是这么想的。我正要如实作答,一想哪有6年级学生谈“媳妇”之理?只得轻声回道:“父母要我戴的。”主考老师微笑了一下。示意我可以走了。回家与父亲谈及这道面试题时,他得意地笑了,连说我答的聪明,答的聪明。8月中,结果出来了。双碑小学50个毕业生只有8个升入中学学习。其中就有姐姐和我。

不消说,最兴奋的是我的父亲。虚荣心那是得到了彻底的满足。时间不长,油印的录取通知书也寄来了。奇怪的是,里面对学校的介绍极少,提到的主要如下两点:每生学费18元,每月伙食费9元。带齐劳动工具——一条扁担,一担箢箕,一把锄头。一下子要筹集现金54元,对父亲来说,绝对是难于上青天。父亲先易后难,不几天把劳动工具备妥,都是全新的。在周家凉亭长长的凳子上,那天横搭着两条扁担,每条扁担上面是父亲用红油漆刚刚写好的一行字“汀泗七中周永威”“汀泗七中周腾蛟”。说是将字晒干,其实父亲怎么想的,谁不明白?问题是这么个作法也有它的负效应:过路社员知道的是他们家一下子出了两个中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派出了两个民工呢。

找生产队借,找亲朋借,勉强凑齐了一个人的费用,还有一个则无从下手。“三国演义”烂熟于心的父亲倒稳得住,对我说:“我有一计,能让你们都读上书。”我问什么计?他得意回道:先跟你姐姐报上名。当校方看你这么小就考上初中,想必知道你聪明过人。可又没钱读,惜才之心油然而生,缓交免交自是顺理成章。我半信半疑,可瞧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就不好再说了。开学那天,我们挑的挑箢箕,背的背行李,扛的扛锄头,硬是一付上水利工地的架式,走20多里,来到汀泗七中。

学校是在大跃进的风潮中创办的。新修的几栋教室、宿舍错落在镇南面的一片山坡上。其间还杂有3座草棚。报名处就设在草棚中由枝条、草要、泥巴糊成墙壁隔开的一个房间里。姐姐先是递上录取通知书,然后递上钱,顺利地报上名。

轮到我了,交过通知书后,我便通红着脸,不知所措。父亲马上低三下四,诉说一番。管报名的老师起身出去,一会随着进来个年纪很大些的、以后知道的教导主任。他又听过父亲的讲述后,态度很坚决地说:不行。不交钱是不能报名不能读书的。并且建议:你们回去吧。见对方未能中计,父亲十分沮丧,我更是大哭起来。父亲摇着头,叹着气,把姐姐安置好,拖着一路哭稀稀的我,回到周铁李。

父亲是个自尊心特强的男人,解放前夕姨父让他进自已厂做事他竟然觉得在连襟手下小气断然拒绝,结果生活无以为继只好拖儿带女从汉口回乡。现在怎么挺都挺不过去,于是他又找到生产队年纪轻轻的会计,可怜好话讲了几箩筐,两腿都站麻了,就在要跪下去的时候,会计才接过他手里的借条。

父亲求爹爹告奶奶又奔波了3天,18块的学费总算凑齐,也顾不上生活费没着没落,领着我再次踏上去汀泗桥的路。面对着父亲那一脸走投无路的无奈表情,我那一双渴望念书要哭未哭的眼睛,教导主任没有再说什么,吩咐管事的老师在新生报名册上填上我的名字:周永威。

作者:周永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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