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建国路记事

体娱   2024-11-15 18:19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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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到就冲了上去大声呼唤莉娃......这场景就跟英雄儿女中王福标抱着王芳跟囚车的一样一样。泪水涌上来我仍旧跑呀跑呀,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想来非常可笑,我读书不是为了获取知识,只是为了输赢。......结果是我输掉了全套莎士比亚全集和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埃思库罗斯,欧里庇多斯一大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的全部著作,另外加上格林童话等等几种世界知名童话家作品。

从1965年底我家就从雁塔路八号院搬出来,应该算被强制搬出来的,因为我父亲被关押。我们一家人就脱离了正常的生活轨迹,来到自己从不熟悉的地方,没有了学校没有了同学,完全被隔离起来了。

我家搬到了省委附近的建国路先锋五巷一个小小的民居院子里,这里应该是原来的建国五巷,周围很多省委的物业。陕西省委自1949年4月解放起就一直在这里办公,它的一系列机关都在周围。


建国路的张学良公馆、高桂滋公馆这两处著名的民国建筑,曾见证了惊心动魄的西安事变。西安事变爆发后两天,蒋介石迁到高桂滋公馆住了11天。新建成的高公馆环境幽雅,有暖气,条件好,从没人住过,又紧邻张学良公馆,安全可靠。在高公馆里,国共达成了停止内战六项协议。鲜为人知的是,蒋介石还在这里写下了他平生第一封“遗嘱”。因为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建国路也成为一条见证历史风云的路。

解放后,建国路上驻扎了很多重要的政府部门,包括西北局机关和陕西省委机关。曾有说法称,因为西北局和陕西省委机关在此,周边也有很多办公单位。时至今日,以前在此办公的一些重要单位,已撤销或搬移了,不过仍有新的单位驻扎于此:陕西省政协、省委机关印务中心、省档案局,还有省委招待所,即雍村饭店也在此。



很狭窄的各个巷子里,最宽的不过是东十道巷,省委主体机关就在这里。文革中著名的建国路73号专门关押西北局省委高级干部的集中营就在这里,这里先后关押了55位副厅以上干部,其中副省以上有28人。

不知道当时如何布局这里的,且不说交通不便,没有一条宽阔一点的大道,而且零零散散的像延安那样因地制宜的机关设置,以至后来文革开始,这一代就成了全陕西最热闹最乱的地方,每天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有辩论的,有游行的,有批斗的有开现场会的,整个和平路十道巷口也是原省委车辆进出的口永远是车水马龙闹哄哄的。

我家其实老早就在建国路住过,因为我当时很小所以基本没有记忆,只知道在信义巷,关中尧先生的回忆文章中提到了我家,我就出生在附近的仁爱巷医院。从记事起就只有在八号院的回忆了,算来我家应该是1961年左右进的八号院。

在建国路住了约有不到一年1966年下半年我家才搬到东关卧龙巷。院里只有两户人家,对面有个小男孩跟我大约同龄吧。搬到这里搞不清为什么我不上学了,可能是保小我不够资格上了吧,因为当时的西北第一保育小学是中共第一所干部子弟小学,前身就是陕甘宁边区列宁小学,徐特立徐老就是我们校长,后世的很多高级干部比如李鹏李铁映等等都是我们校友。

上保小有一定门槛,十三级以上干部子弟,知名民主人士和文化学者名流子弟方可。我父亲被关押自然我就没了入学资格,四年级没上完忽然离校,以至我的同学全部失联,几十年以后才找到。父亲最后被判定开除党籍行政降九级,超出了常规。最后等他出狱后组织部门感觉不合规矩就重新定为行政降四级。我大姐因为是毕业班已经停课闹革命,参加大串联到处跑了,二姐在三保小没受到冲击。我可能是因为还小母亲想让我避开运动,所以给我办了转学,很长时间都在家里。不上学没事干整天就在附近转转看人家大辩论吵的面红耳赤一塌糊涂不知为什么?住这里只有三件事让我记忆犹新也影响我了很多年。

第一就是被迫大规模读书。想来非常可笑,我读书不是为了获取知识,只是为了输赢。跟院子唯一的小孩玩,玩摔包子,就是用纸叠的纸包子互相摔来摔去,能打翻对手包子就算赢,战利品就是对手的纸包子。我在家找来找去发现柴房有很多书,准备烧了点火用。这是我叔叔干的事,他胆小怕事,担心这些封资修书籍被人抄了去怪罪,所以都堆在书房慢慢烧吧。

我可找到资源了,遂开始拆书,将装订针拿钳子起出有了大量纸张叠包子。然而事非所愿,我叠好包子去与男孩打输赢,不知怎的我只有输一条路,几乎从来没赢过。当时脑子一根筋觉得运气不好罢了没有寻找问题所在,又是赌徒心理非要赢回来。现在看来太简单了,因为我清一色都是新叠的包子,很轻,对方是玩的几乎烂透了的货色,可能沾了点水就很沉,当然很难打过来,一场一边倒的赌局让我陷进去不可自拔,直到输掉一本本书我再一本本。结果是我输掉了全套莎士比亚全集和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埃思库罗斯,欧里庇多斯一大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的全部著作,另外加上格林童话等等几种世界知名童话家作品。

所幸不断在输的过程中,我为了补偿自己的过错,开始了先看后拆的过程。看一本就拆一本,不知不觉看完了所有书籍。那个孩子最后还举办了展示会,向巷子里其他孩子展示他无与伦比的战果,几大箱纸包子。此后几十年我再没有看过任何莎士比亚和其他看过的书籍,看伤了。

不到九岁看这些只为了心理补偿不然划不来,当时真心这样想的,没有任何其他理由。这在很多人无法理解,甚至以为我在凡尔赛,向毛主席保证,没有那么多心思。唯一记得的场景就是在《凯撒之死》中,一群元老院高级政客用佩剑群起攻击凯撒的场景我记了几十年忘不了,因为是公开行刺似乎还有说法为了反对独裁,一群人喊声口号一起刺向凯撒,避免了先后罪名。这个场景我想了几十年没明白,世界政变史上可能唯一的公开刺杀,如今史料记载也说不清,莎士比亚说是元老们用自佩剑,有的说是暗藏匕首,我感觉莎氏对,因为是完全公开不避讳,不需要暗藏。其他剧本只记得名字比如仲夏夜之梦,罗密欧朱丽叶等等。我的世界戏剧史研究就这样半被迫完成了,奇妙不奇妙?真的。

这场景就跟英雄儿女中王福标抱着王芳跟囚车的一样一样。泪水涌上来我仍旧跑呀跑呀,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一件事对我触动很大,直到近年来才找到当事人,但是当事人早忘了。一天我出门看热闹,走到和平路与省委路口,看到一辆卡车在游街,这本常见的,但是我发现车上的是非常亲近的赵妈妈和莉娃。赵妈妈是陕西省委第二书记赵守一的妻子,莉娃是他小女儿,我还是莉娃小学同班同学,我们一个学习小组,离校后经常在她家学习。赵妈妈是家庭妇女,一直待我很好,八十年代我上班的地方距离她家只有二百米,就是国务院南沙沟宿舍,所以经常去她家吃赵妈妈赶的燃面。

赵妈妈头发发髻应该是被拆散了,所以披散着半短发反倒像个女英雄,闪闪的红星中潘东子他妈的感觉,或者江姐的感觉。她胸前带着一个大大的牌子打着红色的叉,不知是什么内容,应该是反动走资派某某某臭老婆之类,被人押着但是她昂着头,不屈的面朝天,散发遮住了半边脸,莉娃在她身边紧紧的揪住她的衣襟。我一看到就冲了上去大声呼唤莉娃,可是人太多谁能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呢,接着卡车走了,慢慢的启动,我紧跟着继续呼喊。这场景就跟英雄儿女中王福标抱着王芳跟囚车的一样一样。泪水涌上来我仍旧跑呀跑呀,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五十多年过去历历在目,能忘吗?

前几年我去北京又见了莉娃赵莉,她已是国内知名肿瘤专家,曾在卫生部中医管理局担任过一定领导职务,她爱人更是了得,国际知名大专家,世界针灸联合会会长。说到这个场景莉娃却一点没有印象了,只知道后来回到乡下被批斗的时候。


西安在建国路还有一次重大事件就是八五静坐,搞不清为了什么造反派组织了一次长达数月的静坐示威活动。整个建国路东大街东段都被静坐人群占领,他们搭着棚子住进去准备长期斗争。一时人潮汹涌,看热闹的人群与静坐的人混在一起跟庙会差不多,还有农民趁机卖洋桃(猕猴桃)卖拐枣的。我每天就当乐子去看还挺有意思的。

我的表嫂就是西北第一保育院的团支部书记,我母亲亲手培养的年轻干部居然作了造反派领袖,还是八五静坐副总指挥,但是她在关键时候急流勇退不干了,离开这个风云场,后世在她已经定居美国回来探亲时我问过她为什么能够在各方面都很得意的情况下退出纷争,她说完全是感觉问题,觉得不合适了就退,还说了她当时的战友马希圣张培信这些人都很单纯,没那么多想法。他们后来都被三结合进入了陕西省革委会成了省级领导。

文革前期,我八九岁,曾经跟着保育院的游行队伍打着一杆硕大的旗帜上书向阳兵团,其实不过小猫小狗几十只罢了,全程我不怕苦不怕累打着旗走完全程冲进省人委就是现在的新城省政府。那还是一次全市大游行和批斗会,批斗西北局陕西省委所有走资派,当然不知道我父亲也在内不过那时他提不上串吧。

保育院的文革似乎不激烈,印象中只有我家隔壁的一个阿姨被指是国民党军官老婆,将她家绸缎衣服翻出来批斗一番了事,因为本院最大的走资派院长杨芝芳奶奶资历太老,无人敢动,她是陕西女干部的天花板,八级干部,老红军,高岗前妻。其他几个管理人员包括我母亲这样的人缘都很好,没人动。直到我母亲调出保育院来到东关那个学校。(保育院跟保小一样是同类型中共最早的保育院,拍过电影马背上的摇篮。)


作者: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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