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恐怖
文摘
生活
2024-03-24 18:40
四川
前两天读《霞玛道次第》，读到地狱苦的那一节，虽然里面清晰描写了各种地狱的惨状，但内心仍然毫无触动。有意思的是，当天晚上刷微博，在微博上看到了“古筝计划”的网飞版和腾讯版对比，无论哪一版，都让我感到了一种“生理上”的疼痛。读过《三体》原著或看过剧的朋友都知道，“古筝计划”是一个近乎邪性的、惊世骇俗的战斗计划。用极细的利刃纳米丝（这种材料能轻松割开近乎任何物体）拦在巴拿马运河上，而敌人的总指挥部“审判者号”（一艘大船）即将经过巴拿马运河。因为纳米丝极细，阳光下根本发现不了，于是在悄无声息之间，船体被一层层拦腰切割开。如果不能理解，可以想象一下由几根金属丝组成的切蛋器，煮熟的鸡蛋放在中间，将切蛋器压下，于是你会收获切割得极其平整的几片鸡蛋。不过在这里，切割的是一条大船，以及船上的所有人。于是，无论网飞版还是腾讯版，你都会看到守卫们在还没来得及反应发什么了什么时，上下身就已经分成两半——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接下来，所有的一切渐次分割：壁画、闹钟、书架，以及所有人。在看这一幕时，我感到了真实的，生理上的疼痛。因为之前恰好思维“地狱苦”生不出觉受，我立即发现了有意思的现象——理论上，地狱的痛苦程度会几千上万倍地多于“古筝计划”，但我对地狱苦没有感觉，对“古筝计划”却有了疼痛。似乎也不是。之前泰国和不丹（？）都分别有制作过地狱场景，有动画版也有真人版，但我看了仍然“没什么害怕的”。后来和朋友说起，她说，“因为后者是日常的恐怖”。日常的、身边的恐怖，会有一种“真实的可能感”。亚洲恐怖片一直被视为比欧美恐怖片高明，大概就是这种日常的恐怖。《午夜凶铃》流行时，有报纸解读说，这部片在日本人心中唤起的恐惧感高很多，正因为里面都是司空见惯的家常事物：日本人有租录像带看的习惯，许多“一户建”（小独院住宅）里都有水井。当司空见惯的家常事物突然成为恐怖来源时，它在人心中唤起的恐惧感和手持电锯、满地血腥的欧美恐怖片不是一个量级的——后者更像是非常遥远的、猎奇新闻里的事。同样的道理，我对畜生道苦稍微有一点感觉，是因为这是我能接触到、能理解到的现象；饿鬼道要遥远一点，但在“纽涅观音斋”中有过忍渴挨饿的模拟，大概能想象一二；而地狱道中所述说的各种苦，例如被切割成无数块散落在地上，而每一块都有独立的痛觉，之后又因为业力重新拼接在一起，再次被切割，如是无数次循环……因为距离自己的经验太远，太过难以想象，反而不如“投生为一只流浪狗到处被喊打喊杀”来得令人担忧。人更容易感受自己经验范围内的事物，于是我想，不如“求近”一点。先从自己能理解的恐惧开始，比如人间的各种惨状：被塌方的山体掩埋；困于火灾中；被重型大卡车碾压；……乃至于“古筝计划”等等。对这些先去想象，万一是自己遇到会是怎样的痛苦？切身产生觉受，不寒而栗后，再渐渐扩展：“这些可怕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不断发生的，既然在相对于比较好的人间，这些都能存在，那么在作为三恶道底层的地狱，一定会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令人产生更加痛苦的感受。”“道次第”是需要观修的，不仅仅是从文字上去了解意思，更要通过一遍遍的观修，让法理入心，真正从心里去信受才行。对三恶趣苦的观修，是为了产生真实的恐惧，真正害怕了，就会想到找救星——于是下一章节是归依三宝，告诉你三宝为什么是可信的靠山，你可以闭着眼睛靠过去——没有恐惧和信心，对三宝的归依不会坚稳，而唯独有了坚稳的归依后，对三宝说的业果之理才会不打折扣地执行——于是下一章节就是“深信业果”。每一章节都前后次序合理，环环相扣。有些人的善根极好，一听到三恶趣苦，就能深信不疑。对我这种非利根也非钝根，乃“根本不是根”的人来说，通过理路来慢慢让内心相信、接受，是必要的过程。如果和我一样，对“地狱苦”难以产生感觉，更像是读小说一般隔岸观火，那么不妨从“近在身边可以想象的恐怖”入手，迂回曲折地慢慢趋近对地狱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