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要讲大话”
文摘
生活
2024-01-11 09:48
四川
最大收获之一，就是有拜见到自己倾慕已久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藏传佛学院老师，并且缔结师徒关系。还记得那天问他一个修行上的问题，其实问的时候，自己心里是有小小雀跃，觉得“老师一定会发现这是一个比较内行的问题，不会把我当作萌新吧”。但老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带着一丝打趣说：“年轻人不要讲大话。”他很小就在一座噶举派寺院出家，寺院内有一位长老，修行极好，众望所归，也是当代一位宗座的师长。后来长老得了一种很重的病，忘记是什么，但疼痛程度很高。一天发作起来，疼得倒在地上辗转反侧。那时老师的一个同学，也是年轻气盛的同龄僧人，推开长老寮房门恰好见到这一幕，不禁很是惊讶：“您为什么不修大手印呢？一修就不会疼了。”长老说：“我也想修啊，但疼得这么厉害，根本提不起来修的念头啊！”年轻同学听了很是不相信，觉得怎么可能呢？平时在座上不都是能思维能观想吗，怎么此刻会“提不起来”？故意的，长老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后来有一天，年轻同学自己患了急性眼病，不是很严重，大概就是类似于传染的红眼病那种。他眼睛疼得不行，跑来和年轻时代的老师说：“哎呀，我眼睛可太痛了，根本没办法修法啊！我还念咒了往眼睛里吹气，结果吹气之后更痛了！”面前的老师讲完这段一阵大笑，意味深长看着我说：“年轻人不要讲大话哦。现在我们身体还健康，生活也还可以。当我们自己‘有’的时候，是容易生起善心，和别人分享的；但如果有一天‘没有’了，那时候心就不会那么好了，搞不好还会和别人争抢呢。”“不过”，大概是为了鼓励，老师又追加一句：“虽然我们现在做不到百分之百，但能做到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是好的。朝着那个方向去做，就会慢慢增长，做得越来越好。以布施为例子，一开始要是舍不得，就把最不值钱、最不在意的东西送出去，慢慢的，就能增长布施的心了。”是的，我记得《入行论》中有这样的教授：“佛陀先令行，菜蔬等布施，习此微施已，渐能施己肉。一旦觉自身，卑微如菜蔬，尔时舍身肉，于彼有何难？”那些能布施头目手足的菩萨，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从最卑微的菜叶等等入手来训练自己的舍心，当习惯了这些微小的布施，渐渐就能做更大一些的。到了最后，连头目手足都不觉得有什么了——大多是在登地之后。北京城真大（我几乎畏惧于这种庞大），我住的地方和老师的居处几乎是对角线，在漫长的地铁线上，我咀嚼着老师的话。一方面觉得，他要我“年轻人不要说大话”，是说别以为自己能有多大的心量，但仍然可以从小小处做起，这已经很好；另一方面，即使如老师的老师、德高望重的长老在剧痛之下，也会有提不起修法的“示现”，这一点大概也会让很多人惊讶。——这些年来，每每一说到哪位喇嘛生病，都会有人惊讶地问：“修行人也会生病吗？不是佛菩萨加持就什么都好了吗？”是的，尽管有许多奇迹般在三宝加持下好转或痊愈的例子，但我们需要知道：人生八苦，不会因为有了佛法和依怙而消失不见的——这是一个多少有些残忍的真相。但需要去面对这个真相，否则当八苦降临自身，你又如何去继续抱持自己的信仰？好就好在，佛法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任何情况都能帮忙。无著论师（不是印度那位无著菩萨）曾经因萨迦地方的一位格西请问“生病等如何转为道用”写过一首《快乐之歌》，开头便是：“自他虚幻此蕴身：如若患病当快乐，灭尽昔积诸恶业，修⾏正法众所作，皆为净除⼆障碍。如若⽆病亦快乐，⾝⼼舒适善⾏增，欲令⼈⾝具实义，三⻔奉⾏诸善法。”接下来一系列，是无论有钱还是没钱、活得短还是活得长，都能快乐的思维方法——只要将佛法当作自己的命柱，真的可以无论如何都快乐。先师祈竹仁波切曾说过一句话：“生命的本身并不艰苦；艰辛的感觉只来自于你的对抗和不满。”先师一生经历许多坎坷，尤其前半生如无根漂萍，一任风吹雨打。这句话是他亲自实践后的真心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