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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思维井井有条
——纪念法国哲学家福柯去世40周年
在自认为多元化的圈子里，米歇尔·福柯是一位明星。他的思考方法在哲学上已失去意义。即使在死后40年出版的《哲学话语》一书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作者：基多·卡尔贝乐尔（Guido
Kalberer，瑞士）
译者：芮虎
“摆渡者”按：
福柯去世40周年，欧洲各大报刊和媒体都有纪念。福柯对于中国80年代影响巨大。在社会学、哲学、政治学、心理学、诗学方方面面，都回荡着他的声音。福柯创造力极强，著作等身，因艾滋病去世，在这个世界上只活了58岁。可是，正如本文作者所说，他的思想曾蜚声国际。至于他的思想是否还能继续对世界产生影响，照本文作者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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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年10月15日—1984年6月25日）出版了《事物的秩序》（中文译本《词与物》）一书，使他蜚声国际。哲学的回音室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不仅听起来不一样，而且表达的东西也非常不同：40岁的哲学新星将人文科学分析为在一定制度和规律中形成和发展的思想运动。。福柯描述了依赖于话语和语言外条件的规则和规律，就像一位考古学家在西方历史中挖掘思想的痕迹。在《事物的秩序》中，他勾画了一套复杂的话语体系，至少自笛卡尔以来，这套体系引导了知识生活并引导其沿着特定道路前进了300 年。福柯去世40年后，写于1966 年夏天的手稿《哲学话语》现以德文出版。《哲学话语》使用与他的主要著作相同的方法论和体系，考察了哲学家使用的思想形式是如何历史性地出现的，以及它们与相关知识领域的不同之处。福柯将古典思想体系分为四个领域：哲学、科学、文学和宗教话语。![]()
哲学即在此时此地
在他看来，哲学思维的特点是“我-此地-此时”的三合一：说话主体在特定时刻、特定地点表达自己。对于其他领域而言，这三个支柱中的一个或另一个都不是构成性的：例如，对于科学而言，是“我”，对于文学而言，是“现在”。另一方面，哲学必须解释它所言说的当下。就这样，它从日常话语中脱颖而出，而日常话语现在却默默地以此为基础。你读这本书的时间越长，对百科全书的系统性和一致性的怀疑就越多，在许多方面都是推测性分析。福柯巧妙地将人文学科的话语和学科区分开来，赋予它们特定的功能，并几乎强制地对它们进行分类——尽管他本人也谈到“文本的安静共谋”。他对迷宫般的话语和子话语的尖锐划分是如此严格，以至于让人无法避免这样的印象：理性只能通过武力创造出如此细致的秩序。在德国出版商的声明中所说的“小轰动”是言过其实的。尽管如此，读这本书还是有理由的。福柯令人印象深刻地强调了弗里德里希·尼采对现代哲学的作用和重要性。“尼采代表了西方思想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他自称是炸药，粉碎了束缚哲学的紧身胸衣。![]()
一个新思维的开始
按照福柯的说法，尼采打破了学科之间的界限，将“伟大的多元主义”带入了反对笛卡尔以来所有哲学的领域：主体的多样性、无数神的回归和经验的多神论形式。尼采重估思想的特点是格言，它打破了传统哲学话语的不间断路线。对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作者而言，哲学还包括科学、文学和信仰，甚至包括疯狂，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一书中将其描述为与理性密不可分，这与吉尔·德勒兹的说法类似。当尼采写历史、语言学或希腊戏剧时，即用“非哲学元素”说话时，这也是：哲学化。根据福柯的说法，尼采将哲学话语的当下消解在永恒同一的回归中，并让主体消失在语言的光芒中。随着“尼采皇帝”的出现，某种形式的哲学结束，一种新的哲学开始。![]()
尼采
影响力下降
今天，按照福柯的说法，哲学家必须以尼采的精神来诊断当下。他必须成为文化的医生，但又不必承担治愈文化的义务。“他是一个路人，比任何人都更接近路过。”哲学家说的是现状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使本来应该被感知的东西变得可见，但与我们的联系如此紧密，以至于我们忽视了它。根据福柯的说法，哲学将未言说的事物带入语言，并关注事件，而不是永恒。福柯今天再次被人们听到，他对主导权力话语的规范性权力进行了批评，例如在《监督与惩罚》中，他对既定学科边缘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尤其是在那些认为自己是多元化的、拒绝明确身份归属的圈子里。但除此之外，必须看到，他的话语哲学已经失去了意义和影响力。学术界也变得安静：在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中，至少在德国这个国家，他的作品受到的接受和讨论少于尼克拉斯·卢曼（Niklas
Luhmann）或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的著作，也少于支持福柯观点的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著作。他曾批评历史和文化是“抽象的、唯心主义的”。 其遗著《哲学话语》不会改变这一点。作者简介：卡尔贝乐尔（Guido
Kalberer），自由作家，曾担任瑞士《新苏黎世报》文化栏目负责人直至 2023 年初。他在大学攻读哲学、德语和心理学，主要撰写关于文化与社会之间领域的主题的书。![]()
米歇尔·福柯：《哲学话语》，由Orazio Irrera 和 Daniele Lorenzini 在 François Ewald 的指导下编辑。安德里亚·海明格(Andrea Hemminger) 译自法文。 Suhrkamp-Verlag，柏林 2024 年。352 页， 48.90欧元。
福柯著作与思想一览：
福柯的主要著作总是围绕几个共同组成部分和题目，他最主要的题目是权力及其与知识的关系（知识的社会学），以及这个关系在不同历史环境中的表现。他将历史分化为一系列“认识”，福柯将这个认识定义为一个文化内一定形式的权力分布。对福柯而言，权力不只是物质上的或军事上的威权，当然它们是权力的一个元素。对福柯而言，权力不是一种固定不变的、可以掌握的位置，而是一种贯穿整个社会的“能量流”。福柯说，能够表现出有知识，是权力的一种来源，因为这样的话你可以有权威地说出别人是什么样的和他们为何如此。福柯不将权力看作一种形式，而将它看作是使用社会机构来表现的一种手段，以此来将自己的目的施加于社会中的不同团体。 比如福柯在研究监狱历史的时候，他不只观察看守的物理权力是如何进行的，还研究了他们是怎样从社会上得到这个权力的，例如——监狱是怎样设计的，进而使囚犯了解到他们到底是谁，以此让他们记住一定的行为规范。他还研究了“罪犯”的发展，研究了罪犯定义的变化，由此推导出权力的变换。对福柯而言，“真理”（其实是在某一历史环境中被当作真理的事物）是运用权力的结果，而人只不过是使用权力的工具。福柯认为，依靠一个真理系统建立的权力，可以通过讨论、知识、历史等来质疑。通过强调身体，贬低思考，或通过艺术创造等方式，也可以对这样的权力进行挑战。福柯的书往往写得非常紧凑，充满历史典故，尤其是小故事，来加强他理论的论证。福柯的批评者说他经常在引用历史典故时不够小心，因为他常常错误地引用一个典故，甚至自己编造典故。![]()
主要著作：
《古典时期疯狂史》
《古典时期疯狂史》（Histoire
de la folie à l'âge classique - Folie et déraison）于1961年出版，是福柯的第一部重要著作，是他在瑞典教法语时所写的。英文缩写本名为《疯癫与文明》（Madness
and Civilization: A History of Insanity in the Age of Reason)。它讨论了历史上疯狂这个概念是如何发展的。福柯的分析始于中世纪，他描写了当时人们如何将麻风病人关起来。从这里开始他探讨了15世纪愚人船的思想和17世纪法国对监禁的突然流行。然后他探讨了“疯狂”是如何被看作一种女人所引起的病——当时有人认为女人的子宫在她们身体周围环绕，可能引起疯狂。后来疯狂被看作是灵魂的疾病。最后，随着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理论出现，疯狂则被看作是一种精神病。福柯还用了许多时间来探讨人们是怎样对待疯子的：从将疯子接受为社会秩序的一部分，到将他们看作必须关闭起来的人。他也研究了人们是怎样试图治疗疯狂，尤其他探讨了菲利普·皮内尔和塞缪尔·图克的例子。他断定这些人使用的方法是残暴和残酷的。比如，图克对疯子进行惩罚，一直到他们学会模仿普通人的作为，但实际上他是用恐吓的方式来让他们的行为像普通人。与此类似的，皮内尔使用厌恶疗法，包括使用冷水浴和紧身服。在福柯看来，这种疗法是使用重复的暴行，直到病人将审判和惩罚的形式内化。 《古典时期疯狂史》表达了普遍意识型态倾向，描述社会观念如何影响道德标准与人类社会行为。福柯为法国60年代的学者，著作此书的目的在于抨击社会机构通过医疗化社会（medicalized
society），将人分为“正常”与“非正常”。此书一开始即援引帕斯卡的一句话：“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表达对社会规训的不满。![]()
《临床医学的诞生》（Naissance
de la clinique: une archéologie du regard médical）是福柯的第二部重要著作，1963年出版。它延续了《疯癫与文明》的讨论，概括了医学，尤其是临床医学和医院的发展。《词与物》（Les
Mots et les choses: une archéologie des sciences humaines）出版于1966年，它主要论点在于每个历史阶段都有一套异于前期的知识形构规则（福柯称之为认识型（épistémè）），而现代知识型的特征则是以“人”作为研究的中心。既然“人”的概念并非先验的存在，而是晚近知识型形塑的结果，那么它终将会被抹去，如同海边沙滩上雕塑的一张脸。这本书的问世使福柯成为知名的法国知识分子，但也因为“人之死”的结论而饱受诟病。萨特就曾基于此点批判此书为小资产阶级的最后壁垒。![]()
《知识考古学》
《知识考古学》（L'Archéologie
du Savoir）出版于1969年，这是福柯对方法论的讨论，他写了这部书来回答别人对《词与物》的反应。《规训与惩罚》（Surveiller
et punir: naissance de la prison）出版于1975年。它讨论了现代化前的公开的、残酷的统治（比如通过死刑或酷刑）渐渐转变为隐藏的、心理的统治。福柯提到自从监狱被发明以来被看作是唯一的对犯罪行径的解决方式。福柯在这部书中的主要观点是对罪犯的惩罚与犯罪是一个相互关系——两者互为前提条件。福柯将现代社会比做边沁的《全景监狱》（Panopticon），一小批看守者可以监视一大批囚犯，但他们自己却不被看到。传统帝王通过凌迟罪犯、斩首示众，以肉体的惩罚来宣示自身统驭的权威。这种直接曝入施力者与受力者的角色，16世纪进入古典时代，福柯以两个历史事件作为范例，说明规训手段的方式与样貌完全不同以往。其一是鼠疫肆虐于欧洲，为了让发生鼠疫的地区灾情不致继续扩散，指示每户人家关紧门户，闭居自身住所，不可在未经许可下到公共空间溜达。街道上只有持枪的军人以及固定时间出来巡察、点名，并通过书写登记，记录每个居民的存亡记录，再交付市长进行重新审核。规训人民的方式，从原来展示威吓的惩罚，转变至现代使用科学知识、科层制度等，进行各种分配安置，显示规训手段的改变。福柯无意解释罪犯是怎么来的，或是为何会有犯罪的行为等等起源，或事件发生的原因等问题。他要强调某种机制存在于那边，原本只是要将一群扰乱社会秩序者关起来。然而这件单纯事情开始被关注后，研究为何这群人如此不同，藉以观察他们的颅骨大小、小时候是否被虐待等成因，开始产生心理学、人口学、犯罪学这些学问。除了为“罪犯”这个身份以更多的意涵加以定义，也同时将罪犯主体化。这套认识系统，于监狱中通过反复操练、检查审核、再操练，不只是要矫正犯人，并要犯人认清自己是个罪犯，是拥有偏差行为的“不正常”人，所以你自己要努力矫正自己，监狱、警察都是在“帮助”你做这件事情。也就是说，这套机制中的受力者既是主体又是客体，不只告诉罪犯你必须做什么，还会要求时时问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并且如何为自己的这个罪犯身份忏悔和自我审查。![]()
《性史》
《性史》（Histoire
de la sexualité）一共分三卷（本计划六卷）。
第一卷《认知的意志》（La
volontéde savoir），也是最常被引用的那一卷，于1976年出版。其主题是探讨最近的两个世纪中，性在权力统治中所起的作用。针对弗洛伊德等提出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性压抑，福柯提出置疑，指出性在17世纪并没有压抑，相反得到了激励和支持。社会构建了各种机制去强调和引诱人们谈论性。性与权力和话语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第二卷《快感的享用》（L'Usage
des plaisirs）研究古典希腊思想将性行为视为道德衡量与道德选择领域的思考方式，以及这种思考方式所参照的主体化模式（modes de
subjectivation）：伦理涵括的内容、让主体臣服的类型、自我的制订与道德目的论的形式。同时也研究医学和哲学思想如何制订“快感的运用”（chrèsis
aphrodision），如何明确提出若干苦修的主题，并让主题一再复返出现在体验的四大主轴：和身体的关系、和配偶的关系、和男孩的关系、和真相的关系。第三卷《关注自我》（Le
Souci de soi）是在福柯死前不久于1984年出版的。其主要内容是分析出现在古希腊人与拉丁文本里的提问方式，此种提问方式在受到关注自我所支配的生活技能中，经历的转变。此外，福柯还基本上写好了第四卷《肉身的告白》，处理的是基督信仰最初几个世纪，关于肉身与性的观念，以及诠释学和欲望的净化解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是因为福柯特别提出拒绝在他死后出版任何书籍，家人最初根据他的遗愿而未出版第四卷的完整版本。其后，于2018年才通过出版社出版第四卷。
福柯高校授课教程内容：
除了1977年休假了一年之外，从1971年1月开始，一直到1984年6月逝世为止，福柯在法兰西学院进行了一周一次的教学课程。当时的讲稿和录音皆有留存，且正陆续出版中。此外，福柯在1983年曾于伯克利加州大学以英文做了六场讲课，后来以《福柯说真话》（FEARLESS
SPEECH）的书名出版。知识的意志（1970-1971年，已出版）
刑罚理论与制度（1971-1972年）
惩罚的社会（1972-1973年，已有中译本）
精神病学的权力（1973-1974年，已出版）
不正常的人（1974-1975年，已有中译本）
必须保卫社会（1975-1976年，已有中译本）
安全、领土与人口（1977-1978年，已有中译本）
生命政治的诞生（1978-1979年，已有中译本）
对活人的治理（1979-1980年）
主体性与真相（1980-1981年，已有中译本）
主体解释学（1981-1982年，已有中译本）
治理自我与治理他者（1982-1983年，已出版）
说真话的勇气：治理自我与治理他者Ⅱ（1983-1984年，已有中译本）
（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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