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加特的地铁诗(摆渡者芮虎227期)

文摘   2024-11-17 19:05   德国  


黑暗里的花瓣

——记斯图加特地铁诗

芮 虎

坐地铁,读诗,这是德国斯图加特地铁公司的创意,从1987年开始,至今已有37年了。
曾几何时,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还未因一首引发争议的以色列诗而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2006年世界杯期间,他的诗作《夜晚的体育场》(Nächtliches Stadion)被印在薄膜上,贴在斯图加特城铁列车上穿梭于城市间:
“足球缓缓升上夜空。
人们见看台座无虚席。
诗人孤零零站在球门前,
裁判却吹哨:越位。”


在城铁上展示诗歌,这会不会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它是针对那些本就熟悉歌德与诺瓦利斯的文化人士吗?还是想吸引50美分(50 Cent)或埃米纳姆(Eminem)的说唱一代,带他们踏上通向霍夫曼斯塔尔或荷尔德林的正轨?
“哎哥们,这也太冷门了吧!”酷酷的年轻人大概会这样吐槽。
2010年夏天,15岁的迪尔曼中学学生英格博格·温格(Ingeborg Wenger)的一首诗成为焦点,成功登上城铁车厢。诗的标题“什么是酷”,其中写道:
“什么是酷
——抹了发胶的头发、
裤子挂在膝盖 / 
什么是酷——露脐上衣、紧身牛仔裤,
什么是酷——迷你裙、亮片衬衫 . . .”


每六个月更新一次诗歌
1987630日以来,斯图加特市地铁公司(SSB)的列车和巴士上已经展示了360首诗歌。这项名为“旅途中的诗歌”(Lyrik unterwegs)的计划以歌德的《我们从哪里来 . . .》、莫根施特恩的《静窗之外》和欧根·罗斯的《陀螺》作为开端。
一些被抓到逃票的乘客即使被罚款60欧元,也许会从约瑟夫·艾伯尔(Josef Eberle)的诗中找到安慰:
“我是一根针在枕中,
我是玫瑰上的刺,
被刺伤的人
可以在笑和怒之间做出选择。”


每六个月,乘客会看到一批新的诗作——五、六首——贴在一列车厢里。这些诗可能让人深思、莞尔一笑,或者被忽视得不留痕迹。
地铁诗歌行动的灵感来源

这项诗歌行动的灵感来自于本市博特南的英语与法语教师乌尔塞尔·霍施(Ursel Hosch)。她在一本英语杂志上读到,伦敦的地铁也在展示诗歌。她想,为何斯图加特不可以呢?于是她将这个想法提交给了SSB
“他们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乌尔塞尔·霍施在多年后回忆道。
发起人无投票权

如今,斯图加特的这项轨道诗歌行动已经成为一项长期活动。作为发起人,霍施的热情依然不减。“每年我都会推荐70首可能入选的诗。”一个由SSB代表和文学专家组成的八人评审团会从中选出十几首。不过,霍施自己并没有投票权。“我只能偶尔用恳求的眼神示意。”她笑着说道。
尽管如此,通过这种“默默的方式”,她还是设法让一些她喜爱的诗歌通过了评审。她还会与SSB的员工一起朗读这些诗歌。这些诗可以通过拨打专用电话07 11 / 78 85 - 77 88聆听。这项行动名为“来电有诗”。


多语言诗歌的首次尝试

1999年,为了配合在斯图加特举行的地中海会议,SSB首次推出多语言诗歌系列,市民们得以阅读来自突尼斯、埃及、以色列、巴勒斯坦、土耳其、希腊等地的诗歌及其翻译。2003年,以“诗人的春天”为主题,SSB与伦敦、里昂、马赛、巴黎和布拉格的公共交通公司合作推出了一系列联合诗歌展。
每次与出版社联系,申请展示某些有趣的诗作时,霍施都会附上一份198771日刊登在当地报纸上的文章复印件。文章用幽默的笔调称这项行动为“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在斯瓦本地区,黑格尔(Hegel)无处不在,而豪夫(Hauff)也从未远离。”


一首名为《黑暗中的男人》的诗

期间,奥地利作家克莱门斯·塞茨(Clemens Setz)的一段诗歌贴在了斯图加特的城铁车厢中。这段文字来自他2014年出版的诗集《鸵鸟小号》(Die Vogelstraußtrompete),而其内容引用了一位早已被遗忘的作者的作品: 
“一本19世纪的旅行指南/
建议年轻女性含着尖针/
当火车驶入长长的隧道 /
以免在黑暗中被陌生男人骚扰/
或被亲吻 /
直到光明再次出现在另一端。” 
如今,距离这段文字的实际适用时代已过去了100多年。在夜晚乘坐城铁时,女性显然已经不需要再将一根针放在嘴里。相比之下,携带一瓶辣椒喷雾可能更符合现代需求,甚至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选择。 
然而,这段文字的深意却引发了讨论:克莱门斯·塞茨的诗仅仅是对过去的回忆,还是它的意义也延续到了当下? 


无害还是失礼?

读者对此的反应不一。有些人觉得这段诗句无害甚至有趣,也有人认为它令人反感或不合时宜。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激发了讨论,而这正是斯图加特地铁公司(SSB)想要达到的目的。
“诗歌是一种需要解释的艺术形式,”SSB的新闻发言人比尔特·沙佩(Birte Schaper)表示,“如果文字的意义过于直白,那就不算诗歌了。” 
斯图加特市妇女与男女平等机会事务部门的负责人乌尔苏拉·马奇克(Ursula Matschke)对此也有所认识。她说:“如果有人将这本旅行指南的阴郁内容用艺术形式加以表达,这是他们的创作自由。”然而,她还是希望弄清楚是谁选择了这段文字。“我向SSB提出了询问,但目前还没有收到答复,”她说道。


当笔者在斯图加特乘坐地铁诗,也喜欢阅读车厢壁上用特大号字打印的诗歌。昨天,我在地铁车厢发现了一首中国女诗人华少的诗歌。
题目为《余震》:
5.12地震
剧烈的摇晃中
先生
兔子般冲下楼
把我独自撇在家”
中国人在地震中暴露的人性,也令德国人看到并引起思考。


在成都,九眼桥诗群的诗人们也筹备推出地铁诗,可是好像不太成功。
这篇报道早就想写写。是北京诗人樊杰及其“地铁诗派”的建议促成。
其实,在110年前,诗人庞德在纽约写下了这样的地铁诗,永远是这类诗歌的标杆。

地铁站里

庞 德
人潮浮现的这些面孔 
一片片花瓣
散落在湿润
而黝黑的树枝上。
(芮虎译)
20241117日于磨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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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者芮虎
中德文化交流以及德语翻译与文化研究,人智学暨华德福教育哲学理论研究,德语教学研究与德国留学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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