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痛苦和欲望的殿堂(摆渡者188)

文摘   文化   2024-04-29 15:04   四川  



性:痛苦和欲望的殿堂

——谈奥地利女诗人埃尔莎·阿森尼耶夫的“神圣力量”

芮 虎

“神圣力量”,前往一切痛苦和欲望的殿堂:这首诗展示了1900年代女权主义的自信和激进。
致命女人(Femme fatale)到底对谁构成威胁,只对男人还是对自己也有威胁?在1900年,她是德意志威廉皇帝时代社会的一个耀眼的异数,在人们看来也许是堕落,却又令人充满渴望。在那个时代,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埃尔莎·阿森尼耶夫(Elsa Asenijeff 1867-1941)那样展现了这种双面形象,她的奇异只有另一位女诗人埃尔瑟·拉斯克-舒勒(Else Lasker-Schüler)才能超越。这两人是闺蜜,相互欣赏。


阿森尼耶夫于1867年出生在奥地利维也纳,原名埃尔莎·玛丽亚·帕肯尼。她是奥地利南方铁路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后来,与一位保加利亚外交官结婚。1897年,她独自来到德国莱比锡。
阿森尼耶夫对弗里德里希·尼采的著作充满热情,她将其视为解放妇女和真正女性力量释放的宣言,并拜莱比锡大学心理学家威廉·冯特(Wilhelm Wundt1832-1920)为师。1898年,她出版了女性解放专著《女性的反抗与第三性别》,为19世纪女权运动开了先河。50年后,法国波伏娃始出版她的《第二性》。
阿森尼耶夫作为一个具有异国情调而又魅力十足的女性,在莱比锡的文学沙龙中获得成功,并成为被誉为“德国罗丹”的马克斯·克林格(Max Klinger1857-1920)身边的女人。阿森尼耶夫是克林格的模特儿、灵感提供者,但从未成为他的妻子。克林格许多雕像、画像和描绘的人物都带有她的面容和特征。


与此同时,阿森尼耶夫还写了关于克林格艺术的文章,比如克林格在维也纳分离派中受到赞誉的贝多芬雕像。与克林格一起,阿森尼耶夫还将佛罗伦萨的罗马别墅变成了德国奖学金获得者的工作和生活场所。并按照托斯卡纳的样式为克林格在德国安斯特鲁特河畔建造了一座葡萄园别墅。他们的共同女儿德西雷被克林格送到巴黎接受教育,而克林格从来没有勇气公开承认情人埃尔莎及其女儿。
作为一位诗人,阿森尼耶夫在莱比锡为一批年轻人提供了几乎是母亲般的庇护。这些人中有库尔特·品图斯(Kurt Pinthus)、弗朗茨·韦尔费尔(Franz Werfel)、瓦尔特·哈森克莱弗(Walter Hasenclever)等,他们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在莱比锡学习,与阿森尼耶夫保持密切联系。品图斯将阿森尼耶夫的电影剧本《兰花新娘》收录在他于1913年出版的电影集里。阿森尼耶夫的诗歌《神圣力量》也出自这个时期,并出现在一本不寻常的表现主义选集中:一本名为《新莱比锡帕纳斯》的珍藏版,其中包含阿森尼耶夫、韦尔费尔、品图斯以及与里尔克交友的埃及学家之子乌尔里希·斯坦多夫(Ulrich Steindorff)的诗篇。


女性的欲望发声

从今天的角度来看,这首三节21行新诗也因其与传统对立的意向,而令人回味。在当时曾引起轰动。她的诗句所召唤的"神圣力量"与基督教对神圣的理解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她的神圣是另一种性质的,此时此地仍然与感官有关,即使它指向头部作为灵魂所在之处;她并不认为灵魂在身体下方的位置比身体更具特权,而是将其置于"生殖的尊贵力量",因为正是在那里,她将其定位为“一切痛苦和欲望的”殿堂。
心理学家冯特曾描述了身体刺激大脑,然后再回到身体的路径。他的学生几乎毫无隐晦地赞美了身体和灵魂的结合 - 从女性的视角来看。这里,一个女人不满足于被视为欲望对象的角色;她自己是欲望的主体,并通过这首诗为自己提出了要求。1900年代的女权主义也可以这样发声;在她看来,男女平等权利也意味着对性满足的平等权利 - 即使在1968年的德国社会,这在所有合租公寓中的男女关系里也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120多年前的那个社会,即使在表现主义诗人群体中,除了埃尔莎·拉斯克-舒勒,她也完全孤立无援。
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这位诗人多么大胆!她宣称其偶像尼采为女性及其肉体欲望解放的辩护者。不仅如此:她似乎也毫不犹豫模仿里尔克在4年前发表的一首著名诗歌。里尔克在《阿波罗的古老躯干》中以高亢语调暗示了那个男性身体的“中心”,“孕育着生殖”。她毫不掩饰地接受了这一点,不过让性别变位,并将其视为肉体统一的一部分 - 对她来说,其中还包括另一个女性身体的中心,以建立一个狂喜的殿堂。但这些狂喜发生在灵魂中,身体的结合只是刺激它们。


她的最后一本书《呐喊》(„Aufschrei“)读起来像是对她在社会上(作为不合法的克林格生活伴侣)和文学上所遭到拒绝的愤怒。对于这种侮辱,她要求参与克林格的遗产分配,然她和女儿却被剥夺了这个遗产。相反,根据克林格继承人的要求,人们给她打上了“纠缠狂”的烙印,并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1941年,她在萨克森州弗赖贝格附近的布劳恩斯多夫(Bräunsdorf)“看管所”中去世,在那里她由一位福音派牧师照料。
然而,在被诊断为“疯癫”的生活中,她继续写下了一部名为《现代的结算:来自疯人院的诗歌》(„Bilanz der Moderne“)的苦涩手稿,这本手稿在她去世后才出版,其中她用令人惊讶的洞察力诊断了她那个时代的疯狂:
“你们沉默了,天空中充满了狂热的思想!蠢笨的日常生活在咆哮!...战争来临:男性愚蠢的胜利!”


最近,她的两首诗被收录在德语多声部选集《女性|抒情诗》中。如果要写一部关于1900年德国女性自我意识的历史,埃尔莎·阿森尼耶夫应该排在前列。因为一部没有包含女性欲望声音的文学史将是不完整的。



附诗

神圣力量

埃尔莎·阿森尼耶夫(奥地利)       

芮 虎                              


那些被视为神圣的地方

是我们身体力量芬芳的所在,

有两个部位,在自己的褶皱里

隐藏创造力的伟大秘密,

宛若从黑暗的棺材中,

我们为美好的光明从中凸起!

那是头部,毛发光辉的美丽。


然后是中心,那里蕴藏

生殖的尊贵力量:

如荒凉肉体上幸福的绿洲,

神秘的殿堂

被柔软的绒毛

悉心呵护

一切痛苦和欲望的狂欢。


而我们携带所有的宝藏,

把它们带入谙哑而瞎眼的世界,

给予它们光辉、思考和索求,

以声音、色彩和符号,

一切形态的方式,

都诞生于

这两种力量的创造欲望……



阿森尼耶夫著作一览:

《那是爱吗?——小小心理故事与观察》。 第二版, 弗里德里希出版社(Wilhelm Friedrich Verlag),莱比锡 1896 年,(重印:Turmhut-VerlagMellrichstadt 2005ISBN 3-936084-43-2
《渴望》,弗里德里希出版社,莱比锡,1898 年。
《女性的反抗与第三性别》,弗里德里希出版社,莱比锡,1898 年。
《纯真》,现代童话,Hermann Seemann Successor 出版社,莱比锡,1901 年。
《一位获得解放的女性日记》,1902 年莱比锡。(带注释的新版:Turmhut-VerlagMellrichstadt 2006ISBN 3-936084-61-0)。
《姐妹》,中篇小说,杂志出版商 Jacques Hegner,柏林和莱比锡,1905 年。
《新的山鲁佐德》。 情感小说,穆勒出版社(Georg Müller Verlag),慕尼黑,1913 年。
《无名者之歌》,穆勒出版社,慕尼黑,1914 年(重印 Nabu Press2012 年,ISBN 978-1-274-60794-2)。 
《强烈抗议:自由的节奏》。  A.H.佩恩出版社,莱比锡,1922 年。
《现代性的平衡 - 来自疯人院的诗歌》,(Rita Jorek 编辑),Turmhut-VerlagMellrichstadt 2010ISBN 978-3-936084-82-5

(资料来源:《法兰克福汇报》、《维基百科》)

2024429日于翡翠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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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德文化交流以及德语翻译与文化研究,人智学暨华德福教育哲学理论研究,德语教学研究与德国留学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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