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新鄂军 |刘浪:心血来潮

文摘   文化   2024-11-27 17:19   湖北  



 心血来潮 

刘浪


结婚之后,家里的一切变得井然有序。鞋子按季节摆放,旧物按可用、可用可不用、不可用放在不同的盒子里,钥匙挂在墙上,证件锁在抽屉里,充电器放在床头柜上,雨伞放在门口。就连最不起眼的衣帽夹、曲别针,也有自己的位置,不可挪动分毫。

丈夫经常忘了把它们放回原位。有一次回家,他把钥匙揣进上衣口袋,之后把上衣扔进洗衣机里,忘了拿出来。钥匙在黑暗的滚筒里尖叫,谁也没有听见。第二天,妻子找了一个小时才找到。

“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记得把它挂墙上了。”

“你知道我找它找了多久吗?”

丈夫没吭声。看得出来,妻子很恼火。因为一串钥匙的挪动,家里的秩序发生了变化,她的生活也被打乱了。

他们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上班,几点睡觉,都有详细的时间表,包括每月做几次爱,也有规定。丈夫记得当初他是来劲了就做,根本没想那么多,可在这个家里,偶然的习惯会被固定下来,成为最严格的律法。他们越做越像是例行公事,连姿势也变得单一。有一次做到中途,丈夫停了下来,让妻子换个姿势。

“为什么?”妻子奇怪地看着他。

“好吧。”

他们继续用原来的姿势做完了。

每个周六,他们会去附近的商场逛逛,买点东西,顺便吃顿饭。这一天是丈夫的节日。他喜欢走在商场里的感觉。那些缤纷的店铺、流动的行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怎么看也看不够。碰到身材好的姑娘,他的眼里几乎会长出一双手,伸到她们的衣服里去。

可是一到吃饭,那股兴奋劲儿就没了。餐饮区在三楼,有中餐、西餐和日料。他们通常吃海底捞,因为办了那里的会员。那家店他们很熟悉,米黄色的墙,洁白的大理石桌面,绿皮沙发椅,还有身穿白色上衣、黑色裤子和灰色围裙的服务员。坐在店里,丈夫常常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他那个家的延伸。

事情就发生在这家店里。

那个周六,他们像往常一样走进来,坐在靠玻璃墙的位置。妻子把买来的大包小包按顺序摆在沙发椅上。服务员过来点餐时,丈夫一直看着外面。他听见妻子点了清汤锅底,点了牛羊双拼、虾滑、鸭肠、巴沙鱼片和轻食组合。都是他们爱吃的菜,每次来都会点。

“别的还要吗?”服务员问。

“等等,”丈夫说,“我看看菜单。”

他在iPad上划来划去。妻子和服务员看着他。

“加个三线肉吧。”

“好的。”

“我没听错吧,”妻子说,“你要吃三线肉?”

“尝尝看。”

“你不是讨厌肥肉吗?”

“说不定尝尝就喜欢了。”

“小店的三线肉肥而不腻,很好吃的。”服务员说,“你们要喝的吗?”

“那你最好都吃了,我可一块也不会吃。”妻子低声对丈夫说,然后看向服务员,“你刚才说什么?”

“你们要喝的吗?”

“哦,小麦啤酒和椰汁。”

“小店今天的椰汁卖完了,有青柠汁和苏打气泡水。”

“卖完了?我每次来都有椰汁。”

“不好意思,真的卖完了。青柠汁和苏打气泡水可以吗?”

“我不喝青柠汁和苏打气泡水,我只喝椰汁。”

“不好意思。”

“就来一瓶小麦啤酒吧。”丈夫说,“我去给你买椰汁。”

“去哪儿买?”妻子问。

“那边有饮品店。”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丈夫拍拍她的肩膀,“我很快回来。”

走出店门,路过玻璃墙时,丈夫对坐在里面的妻子打了个招呼。妻子笑了笑。丈夫继续往前走,沿着宽敞明亮的走廊,走过一家家餐厅和坐在门口等位的顾客。有几个穿瑜伽裤的姑娘不错,但他没有细看。直到走出妻子的视线,他才回过头去,那几个姑娘不见了。他接着往前走,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路过饮品店时,他没有停留。他走到扶梯口,跟着一个姑娘下到二楼。他在女装区转了一圈,摸摸那些衣料,闻它们的气味。看见有姑娘走进试衣间,他想象关上门的下一秒,衣裙会像波浪一样滑下,堆在脚踝,从门底下漫溢出来。

手机响了,是妻子发来的微信。

“有吗?”

“有,在排队。”

丈夫回到扶梯口,三步并两步爬上三楼。他气喘吁吁地来到饮品店,那儿一个顾客也没有。他扫了眼墙上的价目表,要了一杯椰汁。

女店员熟练地用工具给椰子打孔,挖出果肉,投进榨汁机里。他倚在柜台上看她,断定这套动作她做了不下一万遍。

“你每天要开多少个椰子?”他问。

“这要看有多少人来买了。”女店员说。

“你自己喝吗,这玩意儿?”

“哦,不怎么喝。”

“是不是卖椰汁的人都不喝椰汁?”

女店员笑了。

丈夫拿着椰汁往回走。他远远看见妻子在座位上看手机。她把胳膊放在桌上,低着头,看得聚精会神。灯光勾勒出她的侧脸,将她起伏的上半身照得明暗有致。丈夫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妻子,觉得她有点陌生,好像她是商场里无数女人中的一个,而她对面的空座位也并不属于他。丈夫停住脚步,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此时妻子抬起头来,向他这边看一眼,他就会微笑着走过去,把椰汁递给她,然后一切如常。可妻子没有。他缓缓退了几步,转身向扶梯口走去。

他上了四楼,绕到海底捞对面,站在一根柱子旁边。从栏杆边上往下看,整个商场尽收眼底。他能看见一楼的自动钢琴、珠宝柜台、手机体验店,二楼的服装店,三楼的餐厅。那家饮品店的女店员正在给一个顾客介绍什么,她的一举一动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妻子依然坐在座位上,不过已经不怎么看手机了。她偏着头,靠近玻璃墙,向外面的走廊上张望。丈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走廊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他仔细看每个人,像在帮妻子辨认哪个是她的丈夫:那个剃着平头、打着领带的不是;那个穿棒球服、戴着墨镜的不是;那个斜挎着包、走路一摇一晃的不是……他看一会儿行人,再看一会儿妻子。有一刻,他也焦急起来,为什么她的丈夫还不出现?

妻子拿起手机,贴在耳朵上。丈夫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看,把铃声关了。妻子放下手机,又贴上耳朵。手机振动起来。丈夫攥紧手机,感觉它要从手里跳出去。他看见妻子不停地放下手机、贴上耳朵,放下手机、贴上耳朵。他的手心里冒出汗来。

服务员走过来,指了指桌上的菜和汤锅。妻子摇摇头,拍着沙发椅上的大包小包,说了几句话,离开了座位。丈夫看见她走出店门,一路东张西望,向那家饮品店走去。店里有几个人在排队。她走到队伍前面,和女店员搭起话来。丈夫往前探了探身子。他看见妻子一边询问,一边用手比划。女店员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看上去她们的沟通并不顺利。妻子又问那几个排队的人,他们一律摇头。最后妻子出来了。丈夫缩回身子,躲到柱子后面。

手机又振动了。

他靠在柱子上,静静地等着,感觉手指有点发麻。他想把振动也关掉,可那样一来,他就不知道妻子在找他了。手机停止振动后,他点开屏幕,发现微信上有一串未读消息。

“人多吗?”

“还没买到吗?”

“怎么不接电话?”

“怎么回事?”

“老公,你在哪儿?”

他看完最后一条消息,退出了微信。过了一会儿,他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妻子回到了店里。她还坐在老位置上,看看手机,看看走廊,或者抱着胳膊,陷入沉思。“他去哪儿了?”丈夫皱着眉头,似乎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这个问题。有时,他看见妻子突然站起来,跑到外面,追着一个男人的背影看,然后慢慢地走回店里。丈夫叹了口气,比妻子还要失落。那个男人要是她的丈夫就好了。

服务员又走过来,妻子摇摇头。服务员走开了。

旁边桌上的人站起来走了,来了一男一女。服务员给他们收拾桌子,点餐,上菜。他们吃了起来。

妻子看了眼汤锅,又接着去看走廊。后来,那对男女也站起来走了。妻子环顾四周,目光再次落在汤锅上。这次,她拿起筷子,往锅里下菜。她下得很快,几乎把桌上的菜全倒进了锅里。

丈夫松了口气。他俯身向前,胳膊肘撑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观察妻子吃火锅。他发现妻子的胃口很好,不仅吃得飞快,还把他点的那盘三线肉也吃了。他看见妻子夹起一块东西时,停顿了一下,就知道那是三线肉。妻子翻来覆去地对它看了又看,然后送进嘴里。丈夫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觉得她吞下它时,眼睛是闭着的。

丈夫听到自己的肚子响了。他看了看手里的椰汁,它已经凉透了。他插上吸管,一口气喝干了它。他讨厌椰汁的味道。

妻子吃完火锅,拿起那些大包小包,去前台结账。丈夫盯着店门,看见妻子走出来了。他躲到柱子后面。一个戴着橙色头带的小男孩踩着滑板车经过,放慢了速度看他。他朝小男孩眨眨眼睛。

“你在捉迷藏吗?”小男孩停下来问。

“嘘——”丈夫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小男孩伸长脖子,朝对面走廊望了一眼。

“他在这里!”

小男孩大喊一声,踩着滑板车跑了。

丈夫感觉脸在发烧。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听着行人没完没了的脚步声。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向对面三楼望去。

妻子不见了。

他仔细把每层走廊看了一遍。嗯,是不见了。那个靠玻璃墙的位置现在坐着两个男人。他伸了个懒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在商场里溜达了一会儿,买了汉堡和可乐,边走边吃。经过玻璃墙时,他站住了,往里瞧了瞧。妻子要是还坐在这儿,就能看见她的丈夫了。他看着玻璃墙上自己的投影,不无遗憾地想。那两个男人停下筷子,往外看他。他走开了。

他沿着妻子的路线,向商场大门走去,一路左看右看,好像担心妻子遗漏了什么地方似的。有好几次,他回头仰望四楼那根柱子,琢磨着妻子是否也从这个角度望见过它。

出了大门,丈夫深吸一口气。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广场上的人来来往往。公交车到站又开走了。一切都没变化,只有他从自己的位置上逃开了。他沿街走着,看见道路在前面分岔,再分岔,伸向无数个大街小巷。他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只要不是回家的那条就行,他想。

他走得很慢,看着街上的店铺、车辆和行人,像在参观一场展览。假如他永远走下去,展览就不会终结。这个想法让他愉快。时不时地,他能感到裤兜里手机的振动。他把手伸进去,握住它。过一会儿它就平静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丈夫不知道走了多远。他回头看看幽深的街道,有点记不起家的样子和妻子的脸了。现在他觉得又累又饿,只想尽快找个旅馆,冲个热水澡,往床上一躺,打开电视,享用服务员送上门的晚餐。运气好的话,还能找点其他乐子。他知道会有那种卡片从门底下塞进来。

这样想着,他猛一抬头,发现到了自家的楼下。

他花了好几分钟,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栋楼房,这座花坛,这个停车棚。他认出了棚子里的黑色大众,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他每天开着它去上班。车尾还有他第一次倒车时留下的擦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点糊涂。楼下大门开着,他走了进去,揿亮电梯按钮。随着一记清脆的铃声响起,电梯门开了。他走进电梯。梯厢缓缓上升,在第八层停住了。他像每天回家一样,还没走出电梯就掏出钥匙,右拐,在楼道尽头的801室停下。他摸索着往锁孔里插钥匙。这时,他发现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屋里很安静。一束温馨的光线从门缝里射出来,割在他的手腕上,现出血一般的颜色。他被这颜色惊醒了:你要上哪儿去?他倒退几步,像是不小心推开了别人家的门一样,慢慢退出楼道,从楼梯间跑了下去。

他顺着车道走出很远,才回头张望。很多窗户都亮着灯,整栋楼像一个发光的蜂巢。他从下往上,数到第八层,看见了自家的窗户。它透着融融的暖光,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他往回走了一小段路,看见窗台上的两盆花,收束在窗户两边的窗帘,还有露出一角的衣帽架。他摸着花坛边缘坐了下来,眼睛没有离开窗户。

她在干什么?丈夫想。以往这个时候,她该去洗澡了。她每天要洗很长时间的澡。有时,他听着哗哗不断的水流声,以为她昏倒在浴室的地板上了。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她还会洗澡吗?

他想起手机有一会儿没动静了。他掏出手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除了妻子,还有他的父母、朋友、同事,连他好多年没联系的大学时期的前女友也给他打电话了。他翻开短信和微信,把未读消息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他想回复他们:我就在我家楼下。他把这句话打出来,又删掉了。

他觉得很渴,用舌头舔舔嘴唇。不知道妻子是怎么跟他们说的。说他在商场买椰汁,然后不见了?这有点奇怪。他摸着下巴,似乎也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夫妻恩爱,衣食无忧,没有第三者插足,丈夫怎么会突然离她而去?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在买椰汁的路上,遭到了意外。可他一没有仇家,二没有欠债,谁会在众目睽睽的商场里对他下手呢?如果既不是出走,也不是意外,那么就是他去买椰汁, 然后和他买的椰汁一起消失了。

手机又振动了,是妻子打来的。他望了望窗户,至少现在她没有洗澡。她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像在做最后的冲刺。手机振动个不停。他看着手机,琢磨里面的振动装置。他怀疑在那薄薄的外壳下面,在层层组件的深处,藏着的不是电动机,而是一颗心。

突然,手机安静了。他点了一下屏幕,没反应;又按了两下开关键,无济于事。手机关机了。妻子耗尽了它最后的那点电量。就在刚才,妻子一定听见了听筒里的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但愿她别认为是我关的,丈夫想。他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夜深了,风越来越冷。丈夫裹紧外套,看见楼上的灯都灭了,只有他家的窗户还亮着,像熬红的眼睛。想到家里的床、热水、冰箱里的食物,他觉得更冷更饿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窗户上出现了妻子的身影。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丈夫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自己。他在树荫里坐了一会儿,试着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树叶的遮挡。妻子似乎动了一下,但还是站在窗前。丈夫站起身,来回走了走,甩着胳膊,咳嗽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咳得这么响。他抬起头,妻子拉上窗帘,关灯了。

丈夫站在黑暗中。他打了个哈欠,想着要不要去车上对付一晚,又想到妻子可能会下楼用车。他可不想在睡梦中被妻子逮个正着。他钻进花坛,在灌木丛里躺下来,睡着了。

天一亮他就醒了,感觉全身发冷。一辆红色老头乐从他眼前开过,停在楼下。车里走出一对老年夫妇,男的没戴帽子,露出秃顶,女的拄着拐杖。他们互相搀扶着,急匆匆地走进楼房。

丈夫认出那是他的父母。

他看着他们走进去后,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结束这一切。他钻出花坛,拍掉身上的叶子和泥土,向楼房大门走去。

电梯停在八楼。他走到家门口,听见他们在屋里说话。妻子已经崩溃了,父母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说不知道,并且擤着鼻子,啜泣着。丈夫有点着急,恨不得替妻子回答。当母亲问她,他是在哪家店买的椰汁时,站在门外的丈夫几乎脱口而出那家店的名字。

“不管怎样,”他听见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丈夫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他能去哪儿呢?”母亲说。

屋里一片沉寂。是啊,他能去哪儿呢?丈夫想。他又接着昨天的思路,想她的丈夫是如何消失的。他买完椰汁,在返回海底捞的路上,有没有可能碰到什么麻烦?这个麻烦十分紧迫,让他来不及通知妻子,必须立刻,马上,前去解决,弃一切于不顾,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彻彻底底地消失半天,然后在今天早上,死里逃生一般,回到家门口……会有这样的麻烦吗?他在楼道里边走边想。

楼下传来重重的关车门声。他继续走着,看见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上升。升到“8”时,铃声响起,电梯门开了。两个穿蓝色制服的警察走了出来。他们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他们。

“你好,801室怎么走?”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问。

另一个年轻的警察用手拦住电梯门。

“右拐,”丈夫听见自己说,“最里面的一家就是。”

“好的。”年长的警察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着丈夫,“你认识这家主人吗?”

“不认识。”丈夫说,“他怎么了?”

“他的家人报案说他走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
(全文请阅《芳草》2024年第6期)


责任编辑:陈婉清



作者简介


  刘浪,1992年生,湖北广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老舍文学院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诗歌和小说见于《星星》《长江文艺》《北京文学》《中华文学选刊》等,曾获《广西文学》优秀作品奖,诗集《万物扎根于我》入选2021年度“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



链 

《乘筏远去》(小说)|刘浪

《幸福的尽头是悲伤》(评论)|毕光明

——载《长江文艺》2024年第11期“新鄂军”栏目




END


出品:芳草杂志社
编辑:陈 瑶
一审:李 娟
二审:张好好
三审:邓 鼐
投稿:fc82627200@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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