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陆羽《茶经(茶之饮)》:天育万物皆有至妙,人之所工,但猎浅易
文摘
2024-09-26 21:00
中国
写在前面:本章《茶之饮》主要介绍了人们饮茶的历史,以及唐代人们饮茶的主要方式。他提倡“清饮”,即不加任何调料、只保留茶的本来味道,反对当时存在的夹杂多种物品混合煮饮得茶羹汤。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这种简单朴素的饮茶方式想要在当时推行是有一定难度的。因为“人之所工,但猎浅易”——大多数人往往习惯于做一些表面的简单文章,而不善于把握事物内在的规律和精妙之处。但“茶有九难”,从茶叶的采摘到最后的蒸煮,每个步骤都需要极其用心去做,才能得到真正的好茶,看似简单,实则不易。作者提倡人们在饮茶时依照茶文化的本质,反对不必要的表面形式和铺张浪费,而这也恰恰印证了作者“精行俭德”的茶文化思想。禽鸟有翅膀可以飞翔,走兽身披皮毛可以奔跑,人类开口能言。这三者都生在天地间,依靠喝水、觅食来维持生命活动。可见“饮”的作用重大,意义深远。为了解渴,则要饮浆;为了消愁解闷,则要喝酒;为了提神而解除瞌睡,则要喝茶。
茶作为饮料,开始于神农氏,由周公旦作了文字记载而为大家所知。春秋时齐国的晏婴,汉代的扬雄、司马相如,三国时吴国的韦曜,晋代的刘琨、张载、陆纳、谢安、左思等人都爱喝茶。后来流传日益广泛,逐渐成为风气,到了唐朝,饮茶之风达到极盛。在西安、洛阳两个都城和江陵、重庆等地,更是家家户户都在饮茶。茶的种类,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这些茶都经过砍伐枝叶,蒸熬,烤炙,捣碎,放到瓶缶中,用开水冲灌,这叫做“浸泡的茶”。或加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等,煮开很长的时间,或者把茶汤扬起变清,或煮好后把茶上的"沫"去掉,这样的茶无异于倒在沟渠里的废水,可是这样的习惯还是延续至今了。唉,天生万物,都有它最为精妙之处,人们擅长的,只是那些浅显易做的。住的是房屋,房屋构造精致极了;所穿的是衣服,衣服做的精美极了;饱肚子的是饮食,食物和酒都精美极了。而饮茶要达到精致,则有九大难点,一是制造,二是识别,三是器具,四是火力,五是水质,六是炙烤,七是捣碎,八是烤煮,九是品饮。阴天采,夜间焙,则制造不当;凭口嚼辨味,鼻闻辨香,则鉴别不当;用沾染了膻气的锅与腥气的盆,则器具不当;用有油烟的柴和烤过肉的炭,则燃料不当;用流动很急或停滞不流的水,则用水不当;烤得外熟内生,则炙烤不当;捣得大细,成了绿色的粉末,则捣碎不当;操作不熟练,搅动太急,则烧煮不当;夏天才喝,而冬天不喝,则饮用不当。精美新鲜、芳香浓烈的茶,一炉只有三碗。其次是五碗,依人数多少而定。假若喝茶的客人达到五人,就舀出三碗传着喝;达到七人,就舀出五碗传着喝;假若是六人,则不必管碗数,只按照少一个人计算就可以了,再用“隽永”(茶汤煮沸后取出的第一瓢水)适当补充所少算的那一份。翼而飞,毛而走,呿(qū)而言,此三者俱生于天地间。饮啄以活,饮之时,义远矣哉。至若救渴,饮之以浆;蠲(juān)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间于鲁周公,齐有晏婴,汉有扬雄、司马相如,吴有韦曜,晋有刘琨、张载远、祖纳、谢安、左思之徒,皆饮焉。滂时浸俗,盛于国朝,两都并荆俞间,以为比屋之饮。饮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者,乃斫,乃熬,乃炀,乃舂,贮于瓶缶之中,以汤沃焉,谓之茶。或用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之等,煮之百沸,或扬令滑,或煮去沫,斯沟渠间弃水耳,而习俗不已。于戏!天育万物皆有至妙,人之所工,但猎浅易。所庇者屋屋精极,所着者衣衣精极,所饱者饮食,食与酒皆精极之。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陰采夜焙非造也,嚼味嗅香非别也,膻鼎腥瓯非器也,膏薪庖炭非火也,飞湍壅潦非水也,外熟内生非炙也,碧粉缥尘非末也,操艰搅遽非煮也,夏兴冬废非饮也。夫珍鲜馥烈者,其碗数三;次之者,碗数五。若坐客数至,五行三碗,至七行五碗。若六人已下,不约碗数,但阙一人而已,其隽永补所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