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合集||古今中西之间的史学思维

文摘   历史   2024-08-02 09:22   天津  

原刊于《天津社会科学》2024年第4期


主持人语 

  古今中西之间的史学思维

 


在各大文化系统之中,历史意识表现最为突出的是中国与古希腊,二者自轴心时代起就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历史书写传统。反思历史学这门学问的特性,可以借助于比较中西两种史学传统之间的异同。不过,没有一成不变的东方,也没有一成不变的西方,中西史学都是在变化之中不断演进的思想进程。在古希腊人的知识系统中,真理与永恒之物相关,历史书写所得到的重视远远不如科学。近代的科学革命引发了西方人精神世界的大震动,历史学至19世纪中叶脱胎换骨,以自然科学为样板,转变为一门成绩斐然的专门学科,这是西方史学历次变动中最重要的一次古今之变,其影响也随着全球性交往的加深而逐步遍及世界。在古代中国的思想世界中,智慧正是源于观察变迁,以生生之变为万事万物之本,历史知识既是安顿社会秩序的资源,也是由人事之理通往万物之理的途径。相比古希腊,历史在中国的知识系统中占有更加核心、更为重要的位置。与科学革命之后的西学相接触,意味着中国史学的古今之变也提上了日程,不过这一变动过程必然有它自己的特点。
在全球化进程中,人员与观念的流动、交换乃至冲突日趋频繁,现代历史学的知识生产越来越呈现出国际化特征,一国历史学者的“实力”尤其表现在对本国史之外的历史研究的深入程度上。史学理论是对历史学实践活动的反思,它属于历史学的一部分,而不是外在于历史学的独立的哲思。就像不同语言文化传统的历史学实践所表现出的差异一样,对历史学的反思也有习惯性的路径依赖,且不论中西之别,西方内部也有英、法、德之间方向各异的思想特色。唯有返本方能开新,也唯有知彼才能认识自己的局限。差异与多元,是思想的活力所在。我们的理智能力的边界正是在观念的歧异与冲突中一点点撑开的。

史学理论的焦点问题,就出现的次序而言,先后有历史本身、历史认识、历史叙事。毋庸讳言,这些关键议题的设定一直是由欧美学者导夫先路。如同开采矿源,任一议题的研讨都有陷入思想枯竭之时。中西史学思维的比较分析,借由相互映照而有可能获得新的发现,为史学理论研究引入新视野,呈现其复杂性。中西两种史学传统植根于欧亚大陆两端趋向各异的文化系统之中,而科学革命影响下的历史学古今嬗变,意味着农业时代过渡到工业时代的观念更新,其最深刻的差异、最剧烈的变革,值得反复推敲、叩问的关键环节,在古/今、中/西之间。

本组专题论文聚焦于史学思维的特性,强调中西比较与互照。其中,两篇文章侧重于今古之别,或在科学与人文之间审视史学家的深层预设,或将目光转向历史表述的形式层面,于中国近代史学中语词使用的微妙处,细致观察古今之变所呈现的踪迹;另两篇文章着眼于中西差异,或以先秦思想为参照,于古希腊思想的源头追问西方史学观念的特性何以形成、又会导向何方,或将柯林武德关于欧洲古典本质主义观念的论说和刘家和关于逻辑理性与历史理性关系论说结合,形成“柯林武德—刘家和命题”,在中西理性差异的基础上分析史学思维的特质。

——学术主持人:岳秀坤




“屠杀”形容词

——从“观风察势”论谈中国史学近代转型

章益国

在古今学术转型的历史轨辙里,刘咸炘的“观风察势”论尤为值得关注。“观风察势”论表现出一个语言特征:频繁地使用丰富的形容词。从刘咸炘提倡重修宋史的论述可以看到,他使用富有动力感的形容词去形容史事的风格,并在一个对立形容词组成的感觉网络之中提出了重修宋史的独特理由。近代史学转型之后,中国史学在古今之变中静悄悄地经历了一场对形容词的“屠杀”。形容词式微,名词地位崛起,学术活动的重心从“找到一个妥帖的形容词来陈述感觉”变为“找到一个核心概念来建构理论大厦”,这是中国史学古今之变此前为人所忽略的一个特点。

章益国|“屠杀”形容词——从“观风察势”论谈中国史学近代转型


古希腊的历史与史学观念

李红岩

古希腊并不特别重视历史与史学。在形而上学的规制下,历史与史学只具有次等价值。这与中华民族高度重视历史与史学的传统形成鲜明对照。由于以“空言”统领“行事”,古希腊人缺少对远古历史的记忆,不重视留存史料,建构历史时间系统的理性自觉严重不足,更缺乏撰写通史与外族史的意识及能力,表现出反历史的社会心理趋向。古希腊史学优劣互见,其树立了以“人”而非“神”为书写对象的史学传统,重视近当代史与口述资料采集,具有历史真实理念,成为西方史学的源头,但也为历史虚无主义思潮埋下了种子。考察古希腊的历史与史学观念,可以为走好本民族的独特历史道路提供启示。

李红岩|古希腊的历史与史学观念



柯林武德—刘家和命题

——关于历史认知的再思考

赵轶峰

将柯林武德关于欧洲古典本质主义观念的论说和刘家和关于逻辑理性与历史理性关系论说结合,可以形成“柯林武德—刘家和命题”:西方古典时代倾向于通过恒定本质理解包括历史在内的一切事物,哲学思维是一切知识的基础;中国古人通过流变体认常道,历史思维是一切知识的基础;二者之间有逻辑理性与历史理性两种认知路径的差别。基于此一命题,可以察见历史哲学兴起是逻辑理性与历史理性结合的结果,古典本质主义是现代历史怀疑主义的远因,关于历史学发生所谓“语言学转向”的言论反映了已经蜕化了的逻辑理性试图吞噬历史理性。在此认识基础上审视当下史学思潮,当确认经验事实的实在性,确认历史并不依赖“书写”而存在,承认经验事实居于历史学对象的核心。进而看到,历史学的意义不仅在于认知以往的经验,也在于拓展理性的空间。历史理性与逻辑理性是两种不同的、互补的、相需的思维路径。

赵轶峰|柯林武德—刘家和命题——关于历史认知的再思考



死的过去与活的历史:近代历史认识的两种观念

岳秀坤

现代历史学始于19世纪的欧洲,以自然科学方法为典范,形成了近两百年史学思维的实证主义或科学主义特征。对历史学这一发展方向的坚持与反对,构成了两种历史观念的对抗,一种视历史为固定不变的对象,一种则视其为方生方成的动态过程。在历史学的实践以及史学理论的反思中,“死的过去”与“活的历史”之间的矛盾长期存在,中外皆然。历史观念中的这种对立关系源于科学革命之后近代思想的内在分歧,本质在于如何在人文现象的研究中恰当地运用科学的方法。

岳秀坤|死的过去与活的历史:近代历史认识的两种观念



编辑:王   贞

审核:孙誉奇

终审:时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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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社会科学》是天津社会科学院主办的哲学社会科学综合性学术刊物。1981年创刊,创刊三十多年来,《天津社会科学》坚持正确的办刊宗旨,倡导“提出新问题,发表新观点,传播新信息”,并以一个个选题、重点栏目形成了刊物独具的特色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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