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张某君抱酒罐豪饮的照片。四五斤的酒坛子,端起往口中倒。这是我在小城的酒场上所见到的颇为壮烈的事情了。因为经历过这样的酒场高光时刻,照片中也能看出蹊跷。酒罐斜侧着的角度,下酒会有冲力,可他竟然嘴唇一滴未湿。旁观者的眼神告诉我们罐里确实有酒,应该不是为拍照摆摆样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坛子里的酒没存太多,拿坛底子残酒瞎撑劲。
稍有酒场阅历的都知道,对坛吹与对瓶吹毕竟大不同,与炸雷子也不一样。炸雷子是要拿大杯子大碗干倒对手,至少要尅晕他;白酒对瓶吹,那就是真上火了,一“吹”满桌惊;真若是抱着酒坛子豪饮,绝对算是无人能及的自杀敢死行为,想毁。
酒的蒸馏技术元代由西域传进来,这个时间点很重要。之前,中国人喝的都是米酒类型,高的也就是二三十度左右。景阳冈酒馆打出“三碗不过冈”的招牌,其实在言说它的酒度数略高。论起来,三海碗也就一斤七八两左右,甜淡的米酒就能让好汉武松头重脚轻,稀里糊涂把虎打了;可见古人的酒量也是有限。
本地好酒自古而然。平心而论,濉溪与相山、杜集、烈山不相上下,说谁高出一截都有些自大。
与盛产粮食、酿酒技术源远流长有关,也与老子庄子留下的思想观念关联密切。酒是俗世里自我超脱的一种手段。其后比较有名的要算曹孟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两句,还有他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故事,都有酒的关联。老曹胸有大志,喝酒只为壮志,不算酒徒。亳州、淮北这一片真痴酒的有也就是刘伶、阮籍那几个人。我始终怀疑所谓的“竹林七贤”,实际上就是七个酒晕子经常喝大了跑竹林里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疯玩野游。魏晋时期他们高抬的“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态度,就有酒助我狂的因由。
嵇康喝酒的事情不多,太清醒,所以被杀头了。不醉装醉、不晕装晕的阮籍一帮子,反倒因小喝小醉、大喝大醉保全了性命。
为突显本地人酒量大、酒风盛,坊间曾有“濉溪的麻雀能喝四两”的说法。到底原话是“四两”还是“二两”,我说不清楚。
吓退对手或形成震慑的意思很明确,连麻雀都有四两的量,更何况大老爷们乎?外地人过来,一入本地酒桌,常常要谨小慎微,不敢造次。
依我四十余年闯荡本地酒场的经验,若是一对一单挑,濉溪的麻雀,未必是其它地方麻雀的对手。此地酒风烈酒风盛的势头,与“群殴”有极大的关系。说好听点是喊几个好朋友来陪客,实际上喝起来能有乱棍飞舞的阵势,七手八脚围攻,任你天大的本事也招架不住。
来淮北许多年,就没听闻此地出过有谁到外去,演一出单刀赴会的酒场故事。山东陪酒的规矩更大,谁人曾在那里过五关斩六将?
濉溪酒量大的我见过一些,其中一位我要喊姐姐的印象尤为深刻。她到现在都能一斤不晕,斤半不醉。当年几个有量的朋友和她对饮,想测测她的极限,结果是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就那晚上人家还要下半斤再透透,看得我们是瞠目结舌。
如今的小城一桌席,有真喝的有假喝的有不喝的,绝不强求。再无吆喝声一片,几个人横戈跃马,非要喝出输赢的声势。
你死我活的厮杀快感,交予了掼蛋。 濉溪麻雀的传说,也几近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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