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访谈录 |鲁敏 张丽军:“我偏爱叛逆性、有强烈主张的人物”——鲁敏创作访谈

文摘   文化   2024-07-12 17:01   湖北  





“我偏爱叛逆性、有强烈主张的人物”

——鲁敏创作访谈

鲁敏 张丽军


○○○○
时间:2024年4月12日、13日
访谈形式:网络采访
受访人 :

鲁敏  |  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

访谈人 :

张丽军  |  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出版社总编辑




张丽军(以下简称“张”):

鲁敏老师好!非常感谢您接收我的采访,这大概是我第二次约您做访谈。您拒绝做重复性访谈,这让我感到很兴奋,也感到压力。希望我的访谈不是对您时间的浪费,而是真正具有新意的、深入您心灵世界和创作文本内里的访谈。我从2009年开始做70后作家研究与访谈,就是力图为未来的历史及其研究者提供一个较为丰富、独特且具有时代气息的作家精神档案图谱。请您谈谈,您最想向未来的读者、历史研究者交流的话题、故事或经验,您对自己的未来历史定位有什么样的思考。


鲁敏(以下简称“鲁”):
谢谢张教授。写作、阅读与研究,我觉得是各自独立、各自丰沛的阶段,还真不敢对后两者提什么思考。最大的想法,还是先做好我的这部分,然后才敢小小地期望着,有此时此刻与未来的读者与研究者。

我们知道,在文学史的叙述中,作家往往有一个文学地理或文学形象的定位,比如我们说莫言的“高密东北乡”,张炜的“芦青河与半岛叙述”,贾平凹的“商州系列”。您对文学地理空间建构有什么认识?您是否还要建构您的“东坝”系列?


这个问题总被问到。一个人,总会处于时间与空间之中,即使虚构,也会折射出相应的时空元素与特征。从这个角度来说,作家对文学地理空间的建构与形成,也是一个比较自然的事情。当然,不同的写作者,对此会有不同的理解与实践,强化是一种常见的策略,消减或去空间化,我觉得也是一种高明的处理。相对于具体的地理空间,文学空间应当有更开阔的、缥缈或抽象的意义。
在写作早期,我虽然已到城市,但对乡村的记忆与情感,还强有力占据着我全部的心,带着一种断脐般的痛苦与伤感,我知道我的故乡与我,已是永诀。所以那些年我一口气写了不少以“东坝”为背景乃至主角的小说,从后来的角度往回看,那也许是形成了所谓的“东坝”系列。至今还有读者喜欢。我也很珍爱那时的情感以及我的东坝。
现今的情感与记忆,另有重心。如果没有新的触动,“东坝”系列恐怕还是会搁置在时间深处。

您的多部长篇小说中,塑造了众多“抗拒者形象”,如《奔月》中的女主角抗拒世俗的生活,开启一种惊天大逃亡,以新的身份开启人生;《六人晚餐》中的晓蓝和晓白,始终有一种强烈的抗拒意识,直到大爆炸,两人才开始迅速成长,意识到苦难与爱的同在,获得新的人生启示;您的《金色河流》中的儿子王桑与父亲一场漫长的抗拒战,以颓废、无为为武器抗拒父亲的“成长安排”。这些“抗拒者形象”极大丰富、拓展和深化的故事的精神深度、心灵广阔度,展现了一个个貌似无事色平凡人内心的“精神风暴”,从而构建了一种深度精神叙事。这是否构成了您的人物形象的精神谱系,您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创造而不自觉的建构?这与您的成长是否具有某种精神同构性?我感觉您在现实生活世界中,是很善解人意的。这是否与您对“虚构”的推崇有关?在“虚构”中,您是否达到或创造了一个新的自由世界?


你的梳理和解读角度很特别,谢谢。但“抗拒者形象”实在不敢讲作精神谱系,因为这不是特意为之。每个长篇,都有自己的来路与成长。小说主人公的面孔,他们的个性,也是在各自境遇与命运中跋涉而成的。

不过,我确实更偏爱叛逆性、有强烈主张的人物。虚构的艺术,可以是对现实的忠实写照,可以是适当变形的折射,也可以发足狂奔的异想。对这样“陌生化”的“异己”,对“打破现实”人物的塑造,对我而言,也是写作的重要乐趣。

包括对读者来说,这种“抗拒者形象”可能也有其抵达意义。像《奔月》中的“小六”,至今还有读者会在微博后台留言跟我反馈想法。她们在生活中,也是循规蹈距的保守主义者,却偏偏欣赏和羡慕小六,当然,也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安全感。她们现实中可以不必也不可能这么“刚”,这么“较真”,但她们很乐于知道,世上有个“小六”去替她们尝试了一下、跳跃了一下。


在我研究的70后优秀小说家中,您的长篇创作较为繁盛,有多部非常优秀的长篇小说,《博情书》《此情无法投递》《奔月》《六人晚餐》都有大量的关于身体欲望的叙述,为人物内心世界打开了一扇扇隐秘的精神风景的“取景器”,分泌出浓郁的“荷尔蒙”气息。您在以往访谈中认为:“肉体、欲望太重要了,占了人性很大很大的比重,肯定要写,就只怕写得等而下之、皮毛不及。我有一个阶段,对心性很看重,所以才写‘暗疾’之类的文雅又分析的故事。但最近又不是这么想的了,推翻了,现在是觉得肉体、力比多、本能、暴力什么的,更关键,是无耻但值得重视,乃至尊重的力量,能构成和推动历史的力量。”您谈得非常好,您在小说文本中的“力比多”描写得特别精彩,很具有震撼感,展现了人物形象里人性的复杂性与心灵深度。您在新作《金色河流》中,有了新变化,这里面的身体叙事变成了一种略述。这是否体现了您对欲望书写的新思考与新变化?


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关注点,会有变化。最近这几年,长篇《金色河流》也好,包括平常在期刊上的一些中短篇,我总是想寻找和书写“面孔”,不见得一定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面孔”,但这个面孔一定是打动我的,有书写价值的,有时空意味的。这样的人物是一个综合体,TA有经济与金钱生活,有荷尔蒙的部分,有教育、阶层、城乡、性别等许多元素在TA身上的统治与刻痕,有外部世界的击打或推动等。也许,这仍然是一个广义上的欲望。存在即是欲望,每一张面孔,归根结底,都是对欲望的理解、追求与处置,哪怕是清心寡欲,那还是一种追求和处置。
……
(全文请阅《芳草》2024年第3期)

责任编辑:王倩茜



作者简介


  鲁敏,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现居南京。1998年开始小说写作,代表作《金色河流》《奔月》《六人晚餐》《梦境收割者》《虚构家族》《荷尔蒙夜谈》《墙上的父亲》等。曾获鲁迅文学奖、曹雪芹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冯牧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十月文学奖、汪曾祺文学奖、中国小说双年奖、《作家》金短篇奖、上海文学奖、《小说选刊》读者最喜爱小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等。作品译为德、英、法、瑞典、日、荷兰、俄、西班牙、匈牙利、意大利、阿拉伯、土耳其、泰文、韩等语种。

  张丽军,山东莒县人,现任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暨南大学出版社总编辑,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曾任山东师范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院长、文学院副院长,山东省齐鲁文化英才,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兼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新文学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现代作家研究会副会长等。迄今已出版著作10部。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等报刊发表论文300余篇。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1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项,主持等省部级项目10余项;获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等省部级奖励10余项。在20世纪乡土文学研究等领域有较大影响。




END



出品:芳草杂志社

编辑:陈 瑶

一审:李 娟

二审:张好好

三审:邓 鼐

投稿:fc82627200@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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