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作者：包维范 | 播讲：强歌（第3集）
文摘
2024-07-27 10:16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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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可使余有良比挨多惨的毒打还心疼：“你把娃放开，钱我给你们取。”那土匪头丢开了小女娃，抓起余有良就往屋里走。老余叫老伴把钥匙拿来打开针线箱子，任土匪们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共翻出了十个白圆和一串铜钱。那土匪头儿拿过银元数了数，然后眯着贼眼，晃着脑袋说：“你粜了豌豆的那块白圆呢？”老余颤羞羞地说：“没有，没有，那是我哄你们呢。”那家伙顺势给了老余两耳光：“你他妈的还想耍老子？”一个土匪仔也上前踢了老余两脚，并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家伙还想哄我们，我们大爷是活神仙，你放个屁他老人家都知道！”“去，装麦去！”土匪头子一摆手，土匪仔一窝蜂似地涌进窑里各装了一袋麦子背走了。“老天爷，你还要人活呢不？”余有良突然双手抱头大声喊起来，并顺势往下一蹲，声泪俱下：“日他妈，这是啥世道吗！”人们从来没有听见他骂人有这么大的声音，哭得这么悲愤！这以后好多天，余有良心里一个疙瘩老是解不开————土匪咋这么快就知道我给女儿定亲的事来？而且咋知道得那么清楚？莫不是梅家拴娃他爸说的？对，一定是他们梅家人坏的事！他把这猜测给他们余家亲门党家说了，大家都认为一定是梅家人对他们余家的报复。从此，这两姓人家心里都深深印上了一个“仇”字。余梅掌这方圆上百里的地方，人们最怕天大旱，但更怕隔几年那一两次大暴雨或大冰雹。所以每到发洪水季节，家家都要花一定功夫改好水路，以防山洪造成灾害。在土匪洗劫了余梅掌的第二年七月十九日，就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山洪冲毁了好多家的农田，还冲走和淹死了不少牛羊，尤其是把梅家老先人的两座老坟给冲毁了，这可使梅家人比损失多大的家产都难受。对于这一灾难，他们以为是余家人把水路太改在他们这边造成的，于是便纠集一伙人去挖余家老坟，余家人当然群起而抵御，从而发生了一场血战。梅家打死了余家一个人，余家打残了梅家两个人。从此，这两姓人家的仇恨就更大更深了，虽鸡犬之声相闻，但两姓除非吵架、斗殴从不来往，见面也不张嘴。长辈给晚辈留下遗嘱的头一句话就是“报仇”；每年正月初一两家族祭拜家谱和老影时，户长们发表演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报仇”————梅家人说“非要弄他个驴（余）死鞍子烂不可”！余家人讲“总要叫他们八辈子倒霉（梅）才是”！余梅掌有座山神庙，每逢过年过节，两姓人家争先到庙里烧香敬神，请求神灵给对方降灾————叫他们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双方都虎视眈眈，等待着复仇的机会。解放后趁镇压反革命，双方互相检举揭发对方给敌人通风报信，破坏我地下党组织；在土地改革时，又互相证明对方雇过长工、出租过土地，剥削过自己和其他穷人，但都没有经得起区、乡政府和工作组的查证，有的人还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到了一九五七年，“机会”终于来了————。一次，梅拴娃一个堂兄梅二，到乡兽防站给自家骡子看病，兽防站的高兽医叫他给骡子多吃点好料，他随口说：“人都定量着呢，吃不饱，还哪有粮食给牲口吃呢？”这话被正在兽防站院子和几个闲人玩象棋的余家一个远房亲戚、乡政府牛文书听去，很快传到余家人耳朵里，余老三的父亲告了梅二一状，说他反对党的统购统销和口粮定量的粮食政策，还揭发他在合作化时，迟迟不把牲口入社、骂工作组等反对农业合作化运动的“罪行。”当时正在搞轰轰烈烈的反右派斗争，大鸣、大放、大辩论也很快搞到这荒僻山村。这个乡的党委正好因为防级斗争抓得不力而受到了县上的批评，这下梅二就成了改变他们抓运动被动局面的活典型，经过小会批、大会斗，很快戴上了破坏党的政策的坏分子帽子，被乡政府拉去“就地”劳动改造了一年多；大跃进运动开始后，梅家人表现得尤其积极，大炼钢铁的号召一发出，梅家几户人抢先把自己家的铁锅交出去炼了钢铁，余家迟了一步，被梅家抓住把柄，梅二的儿子富年，告余老三父亲把一口铁锅藏起来没上交，还谩骂“交钢铁”是不要百姓活了。因为乡政府牛文书被县上调去带领民工炼了钢铁，没人替余家说话，余老三的父亲便被乡政府以反对大炼钢铁运动，反对大办集体食堂的“罪行”定为坏分子，交群众监管劳动。当时余梅两姓人家的斗争看似“平衡”了，其实暗地里闹得更凶了，就连鸡狗和羊牲口也跟着受了罪。今天，梅家的狗腿断了；明天，余家的鸡折了翅膀；后天，梅家的猪瞎了眼睛，或者刚下的羊羔也被人给弄死了。余梅掌的人好像不知道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但人人嘴边常吊着“三年总能等个闰腊月”。当那个“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关顾这个山旮旮时，生活在这个贫瘠土地上的那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似乎真的等住了“闰腊月”，他们从此知道了“阶级斗争”，知道了抓“反革命”。在一次“三忠于”大会上，县农宣队队长正念“语录”，余老三的胞兄因午饭尽吃了些洋芋，肚子胀得实在蹩不住，要求去上厕所，往起一站把手捧的红宝书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拾时没忍住放了个响屁，当即被坐在他跟前的梅向财的儿子梅天喜揭发为“屁轰无产阶级司令部”，那个农宣队长也说他“公然反对最高指示”，就这样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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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者强歌
情在心中，声无止境。诵读，是对生活的至深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