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记忆里,总是伴随着一场铺天席地的大洪水。巨浪滔天,几乎卷走地上的一切。
在西方,是诺亚方舟,为人类留了一线生机;
在中国,有女娲补天,才免去了灭顶的祸患。
而关于洪水的起源,西方是上帝震怒。在东方是共工震怒——自燧人氏带来火的消息,祝融教给人类保存火种的技能后。天下之民,莫不朝拜于火。而不知水同样养人。
水神共工怨愤交加,遂率天下小河大江,共同进犯祝融于西北。不敌,铩羽而归,于是震怒,向不周山撞去。这不周山是撑天的柱子,天空霎时崩裂,山呼海啸,天河的水无尽地涌向人间,崩裂的石头击出雷火,同样涌向人间。
火光烛天,海水如沸,人与动物的惨叫声,直冲向天庭。
共工被驱逐出神界。他原本是水神,后来的水神由玄冥担任。
而在此之际,祝融做了另一个选择:他原本是被动应战,但水火不容,战况激烈。他望着下界哀嚎的生灵,生了极大的惭愧心。主动脱去仙班,来到人间。
他先是积极地辅佐女娲,以地底的山火为媒,将雪峰山炼成五色石,补了那残缺的天空。在这项工作结束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人间,疏通河道,扶植农桑。
御火的是他,治水的也是他。水火无情,但神人有悲悯。
大洪水时代终于结束。祝融留在了南方,在一年里最明媚的季节,做了轮值夏季的神。
立夏之日,天子率群臣,迎祝融于南郊,车旗服饰皆赤色,歌《朱明》,舞《云翅之舞》。春,主生长;夏,主光明。祝融的融,是融融日色的意思。在一天之中,他是正午;在五行之中,他是火神,也叫火正。
祝融,原名叫做重黎,是黄帝的后代。他住在羽山上,山上多雨,山下多水。但祝融所住的地方,却是终年干旱,寸草不生。
那时候,燧人氏已经把火带向了人间。人们知道火的好处,用它烧饭、取暖、驱赶野兽、开垦山林。但是,火种的保存并不容易。逢到雨天或者迁徙,炉子里的那根火苗微弱的柴,总是一下子就熄灭了。重黎来到人间,教会人们“击石取火”。石头随处可见,人间光火相传。
他因为这桩功业,被炎帝所器重,做了神农氏族的辅佐神。
炎黄二帝征伐蚩(chī)尤时,祝融提出火攻的计策。对方有风伯雨师助阵,他和女将军魃(bá)以火为阵,又一次的,水火站在不同阵营。而这一回,祝融顾念天下百姓,并没有强攻。只是用火,削弱风雨的势头,同时以火阵包围,将蚩尤大军逼退到逐鹿之野。
在逐鹿,大雾弥漫三日,最终风吹云散,黄帝生擒了蚩尤。
战争从未停止,从神界打到人间。有烽烟的地方,总是有着火神的身影——不是他爱打战,而是他本身就是战争的产物。
人类第一次发现火,是一个暴雨的夜里,惊慌失措的人们,抱着孩子,拎着牛骨,四处逃逸。忽然,一阵雷声传来,空气中夹杂着动物的嘶吼声,孩子的哭声。人们艰难地辨认逃跑的方向,却忽然发现,四周明亮了起来。原来是,天雷击中了枯木,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无论是天雷生火,还是钻木取火,击石取火。火的诞生,一直伴随着物与物的击打碰撞。而最大的撞击,即是战争。战火无情,以止息为贵。
祝融住在羽山时,为了避免对百姓的打扰,从不四处走动。但他在山涧,则会吹起悠扬的曲子,让四方夷狄不敢进犯,让山下百姓心神安宁。
他吹奏的曲子平和、宛转、流淌着汩汩源泉般的生机。听到他的声音,天上的云,便会变成地上的雨,浇灭炎炎的暑热,还百姓一日的清凉。
祝融在人间的最后一次现身,是治水的鲧(gǔn)盗了天帝的息壤,用他来堵塞地上的洪水。结果堤坝越堆越高,洪水越长越大,人间如同一座座汪洋中的孤岛。天帝震怒,谴祝融来到地上,将鲧杀死。后来的接任者,是鲧的儿子大禹。祝融却又辅佐他,疏通河道,引水入海。能了结的,不是私人的恩怨,而是人间的太平。
水火既济,它们从未是对手,只有惺惺的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