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人陶介
2020年惊蛰日
春天一来，好多声音就跟着一起醒来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惊蛰，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蛰”是蛰虫冬眠的意思，冬天时，草木凋蔽，万物休眠。大地静如太古，都在等待着这第一声春雷。
等，等严寒经过，驯致其道。轻雷隐隐，新柳便涤荡在浩浩风中。梅花谢后阳和至，又化为潺潺流水。沉睡一冬的虫子，也在此际，伸起懒腰，触碰到的是第一枝春桃。
万物都在生发，老鹰也不再好捕杀，不知道是哪一天，它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嘴变得柔软无力，利爪也变得纤细柔软。它没有飞向别处，而是停留在一片莺飞草长的田野上。暂时充当一只催耕的鸠鸟，提醒着人们不要荒废农时。![]()
▲ 不要讴歌醒来。
蛰虫醒得早，被吃掉也早。汉朝时，这一天起，街上隐约传来木铎之声。人们循着声音，纷纷走出家门，像是大地献出春笋一般，人献出自己的歌谣。摇着木铎的是采诗官，他们往往由年长者担任。汉朝的律法规定“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没有孩子的汉朝人，诗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将收集来的诗歌，交给乐府，乐府奉养他们终老。这些乐府诗，承袭着《诗经》的风雅颂，一一唱给帝王听。帝王闻歌声，知民风，以此自省其政令得失。不窥户牖，而见天下。『治象之法,徇以木铎。』凡官府有了新的政策和号令，也是摇振着木铎，聚集民众，以示宣导。它之所以能发声，是因为铎有铃舌，似钟而小。若是木头所制，就叫木铎；若是青铜所制，就叫金铎。木铎用于政令，金铎则用于战事。战场上，先是司马摇动金铎发出号令，紧接着军士挥槌将诸鼓齐擂，兵马开始冲锋。![]()
▲ 树上有一只小小的铃铛
而春风无声，木铎传响，都指向了一个人。
也是在汉朝，武帝问东方朔，怎么评价孔子和颜回。东方朔说：颜回像是丹桂，香气可以弥漫一座山。而孔子如春风，他来了，万物就萌发生长。
在更早以前，孔子尚在世，于列国间周游，弟子们根本没有听讲“宣圣春风”，只觉得自己跟随了一个潦倒的人。有一天，他们路过卫国，守城的邑人便对这些弟子说：诸位不必担心。来到这里的君子，我都见过。天下纵然看上去无道了很久，但上天生了仲尼，就是以他为木铎的。
木铎声声，催人醒来。它不是为了悦耳，也不是为了听到市井嚣嚣，人语马嘶的。
所以，黄钟大吕无法比拟，王蔷丽姬不可参照。若说像什么，却是像惊蛰这日的雷声，也像是这一阵春风。
一霎时，化开了所有，水流花开，得见真宰。得见那，心底里与造化同波流的声响。
元佑三年的春天，苏轼登皇帝阁，曾写下：霭霭龙旗色，琅琅木铎音。千年来，君子贤人，不过同此一愿。虽时空不同，言语异殊。他们共着同一个春天，说出的是同一个意思。并且，因为万籁之中有这声木铎，春光就会如洪钟一般层层荡开。《尚友录》
汉武帝谓东方朔：“孔颜之道德何胜？”
朔曰：“颜渊如桂馨一山；孔子如春风，至则万物生。”
《论语·八佾》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 执节者歌，踏歌行
▼立春 | 最艰难的时刻，也有些花朵在悄悄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