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仙传》 | 孙登:竹林传来啸吟,嵇康曾听仙人第一声

文摘   文学   2024-03-19 16:51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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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笋生于春天,最早冒头的那一棵,粘着泥土里的冰雪,带来早春的信息。它没有同伴,大地上尽是枯黄的落叶与板结的岩层。但只消一场夜雨,漫山遍野都是新笋。

竹笋从地下到破土极慢,少说得3到5年。但破土后它长得极快,如同神人盘古一样,一天就能增高一米。3到5天后,原本贫瘠的土地上,已经长出一片生机盎然的竹林。

南北的竹林,不尽相同。北方以细长的斑竹居多,而南方则是以高大的翠竹为主。魏晋时期的贤人常常在云台山一带的竹林里纵酒、高歌、读庄子、肆意酣畅。

阮籍和嵇康都隐逸于这片竹林,琴箫和鸣,云动竹响。名声渐渐传了出去。司马氏招揽才士,以笼络天下人心,朝廷曾任阮籍为尚书郎,也有意招嵇康为幕府。

那片林子渐渐空了下来,风过处,竹叶莎莎。



在比竹林更深的林子里,住着孙登。

他长年隐居在河南新乡的苏门山。好读《周易》,尤喜《老庄》,他不怎么与世人打照面,只有去深山里拾柴的人曾见过他。据说他独居在土窑里面,夏天则编草为衣,冬天则散发作袄。他孑然一身,既无亲戚邻里,也无父母妻儿。

林深人不见,久之,便以为是仙。

但他究竟是不是个仙人,还真不好说。也可能举世污浊,衬出他的高洁。如同淤泥之上的荷花。凡人堆里,只要做个正常人,便已胜过万万千。

在最深的悲悯里,隐世不是仙人的超脱,而是对时人的没奈何。

在那片竹林里,孙登最常做的事情,一是弹琴,二是啸吟。竹林是很好的共振音响,凌云直上,声彻云霄。

之子于归,其啸也歌。

孙登的啸吟声和于天地,泉水湍急,百鸟低徊,整个竹林仿佛进入了另一重的世界。这个世界屏蔽了外面的车粼粼,马萧萧,只有天人的交汇,复归于自然。

仙人并不干涉人间的权谋。但权谋者,始终算计的看向所有人。当时司马氏独专朝政,听闻了孙登的事迹后,恐他为自己的政敌所用。便几次三番的派出人来探他的虚实。他先是派出了一个农夫,以语言辱骂孙登,孙登不为所动。紧接着这个农夫将他推进了水里,想看他发怒的样子。可是孙登很快爬了起来,哈哈大笑,毫不介意。

于是,司马氏派出了第二个人。前身竹林客,今日尚书郎的阮籍。

阮籍认为孙登只是不了解辅政的意义,便滔滔不绝地谈起炎帝、黄帝的清净无为之治,夏、商、周三代的贤主善政。“为政在人,辅政在我辈”阮籍说着。孙登只是听,如身畔的竹林,它不迎合风,也不反驳风,只是任风声经过。孙登沉默了很久,阮籍悻悻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时刻,听得山上一声长啸,山林巨响,百鸟云集,仿若置身于仙气渺渺的宫殿。

这之后不久,嵇康又来了。嵇康没有这么高的姿态,他依礼拜师,随侍在孙登身侧。

他们朝夕为伴,孙登食松子,嵇康也食松子;孙登读周易,嵇康也读周易;孙登在竹林中弹琴复长啸吟,嵇康也在竹林中弹琴复长啸。嵇康常常问孙登以后有什么打算?

孙登始终未发一言。直到分别的日子来临,嵇康问:“随师三年,师父竟没有任何话要告诉我的吗?”

孙登说:“你认识火吗?”嵇康一愣。

孙登继续说“火堆升起的时候,自然会有光。它不是以光为追求,但只要有火,就会有光,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嵇康僵硬地点点头,不明白孙登要表达什么?

“火,生而有光;人,生而有才。要想光长久,是确保薪火不灭;要想才绵长,要确保性命无虞。你的问题,是才华过早显露,却不知本宗,怎么能没有祸患啊?”

这是孙登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语毕,他就礼貌地将孙登送下了山。这一次,他没有长啸相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作为世外的人,他更清晰地看得到人世间的互戕互害。但他不能替当事人做任何决定,只有将想说的话——“临行密密缝”藏在机锋里。

阮籍收到那一声长啸,辞官归竹林,写了一册《大人先生传》。他见过孙登这样的人,才知道人活成什么样子,才是真正的大人。而自诩是大人的那些权谋者,不过是裤裆里的虱子,逐名逐利,追腥逐臭。

嵇康始终在回想火与光的比喻,他没有去接司马家递来的橄榄枝,却在朋友遭遇陷害时,出面为其作证。因而得罪了权贵,被判斩刑。行刑当天,三千太学生于刑场请愿,要求朝廷赦免他。要求没有被同意,嵇康依然神色不改。向兄长嵇喜要来平时爱用的琴,在刑场上抚了一曲《广陵散》。他最后说的八个字,不是“广陵散从此就绝了。”而是“昔惭柳下,今愧孙登”。

在那首《忧愤诗》中,他终于对孙登的教诲做出了回应。只是为时晚矣。孙登听闻了这个消息,在月夜下长啸一声。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国丈杨骏又想邀请孙登做官。他没有司马氏那样迂回,而是直接将孙登扣在府里。他送给孙登一件布袍,孙登接受了,但是转身就将袍子砍断,上下异处。当时的人判断,杨骏可能会死于非命,被拦腰诛斩。

杨骏怒气冲冲前来找孙登。一进门,发现孙登已经死去多日,浑身僵硬,毫无鼻息。杨骏便赐了他一副棺材,让人给埋到振桥外。

孙登的故事原本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几天后,又有人在董马坡看见了他。他那时正在驿站,给洛阳的朋友寄信,神态自若,少年模样。

他气宇清旷,雅容非常,几代人都曾亲眼见过他。他在市井之中,有人赐以钱币,他转身给了更穷的人,没有人见过他吃东西。只是一代代人,听到山林啸吟,见他容颜如旧。

他的存在,是一种安定的力量,像是竹林里的风声。

人们并不畏惧于他嘴里断出的祸福,因为那也是一种春生秋藏,自然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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