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仙传》 | 李仲甫:看不见神仙,看见的是世人的贪念

文摘   文学   2024-03-15 17:02   浙江  

真的隐士,从来不是自隐于世间。

他从万丈红尘中走过,车马萧萧,竹林簌簌,微尘片叶也沾染不到他的身上去。在这人世间,山木自寇,膏火自煎。越是才华卓著的人,越快的耗光了自己生命的薪火。隐,是自洁之道,也是为后世留下的点点薪火。

神仙留给世人的出路,是在“卷”与“躺平”之外的第三条:

隐。

邦有道,则显;邦无道,则隐。真正的隐士,不是藏身不出,也不是闭嘴不言,而是自隐其德,退藏修真。

显隐之间,是一条仙人开辟出来的路。自盘古、伏羲、神农等创世神之后,许多的仙人,都是自觉隐世的能人。

他们有才干,有抱负,但降临的人间不尽相同,于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若世风清平,他们就是良臣贤将。当天下,善人少,不善人多,仙人们便选择闭嘴,他们并不主张武力解决问题,而是隐形修身,为天下留一盏灯火。


修身与隐身并不矛盾。仙人之身,往往就在众人之间。像是莲花出自淤泥,但花就是花,泥就是泥,不可混淆。

最坏的时代,往往有着最好的神仙。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有个叫李仲甫的神仙生于其间。

他不是生来就是仙的,而是通过几十年的刻苦学习,立志向,拜明师。而最终习得奇门遁甲,步诀隐身。

他是第一个会隐身的神仙,也是第一个遭世人算计的仙人。

自他之后,隐身成为仙人的必备技能,与世人保持距离也是神仙的必备素养。


李仲甫年逾百岁时,不但头发没白,眼睛没花,反而是越来越年轻。老家丁相继去世后,子辈多半年迈,孙辈已值壮年,成为新的继任者。但李仲甫依然年色如旧,像从前一样,每日练拳读谱,待人接物。

但渐渐地,家丁就看不到他了。不是他走掉了,只是看不见,却听得到。听得到他唤他们端水倒茶,接待客人,打理院子。送进去的食物,不见主人来吃,但是过一会儿就会少一些,再过一会儿再少一些,直到完全吃完。

这样的现象,持续了100天。直到某天,家丁准备进屋收拾果盘时,发现李仲甫翘脚坐在罗汉床上吃玉瓜。

他以为没人看见,所以对来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家丁喊出那句:“少爷,您回来啦?”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现了原型。立马端坐好,摆摆手,吩咐家丁扫屋子。


他就这样习得了隐身术。最初时常不受他控制,隐身百天,隐身一年。直到法术失效,被动现身。但很快他就能熟练掌握,控制开始与结束的时间,决定自己是在哪里隐身,哪里现形。

他从来不故意演示给人看。但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有个张姓的书生听说了这桩怪事,深信不疑,立志要学。李仲甫学会隐身术用了100年,张生却等不了10天,就想要个效验。李仲甫于是对他说:“你的性子比较急,我恐怕教不了你啊。”

但张生不听,非缠着李仲甫让他教,根本不管李仲甫答不答应。为了探听李仲甫的行踪,他前后花了几十万打点他的家丁。所以,无论仲甫在家还是云游,现身还是隐形,他总能找到他。可是时间过去了很久,李仲甫还是那句话“教不了,一点儿教不了。”

张生于是怀恨在心,到李仲甫家时悄悄踹了把匕首。


他先是假装跟仲甫谈话,直到确认了位置,一下子冲了过去,掏出匕首连刺数刀。

这时,李仲甫的笑声却在院外响起:“哈哈哈哈天下竟有这样蠢笨的人,学道不成,就要杀老师。我是你能杀得了的吗?倒是你,我可以轻易将你杀死。”说罢,他让家丁牵了一条狗来。

张生以为这条狗将要扑向自己,吓得缩作一团。等他睁开眼时,却是狗头落地,狗肠子也被破开了。

张生吓得连连跪地求饶。李仲甫说:“此狗,是代你受罪。我原本可以手撕了你,但是念你曾有一片向道之心,只是用错了方向。你从此都改了吧。”张生连连点头称是,李仲甫见他如此,就把他放走了。

但人心的诡谲,远超仙人的预判。

书生出了门后,就托一个张网捕猎的人,像捕猛兽一样的来捕李仲甫。捕猎者的网实在是精巧,仲甫中招之后,一时半会也是动弹不得。直到他化身成一只精巧的雀,才逃出生天。

他径直飞向了西岳山,结束了自己在人间百年的行踪。

他本是隐士,隐身之后,又复隐于山林。世世代代,仙人不再出入于人世间。而每当有人诚意召唤,他又翩然而至,化为枝头的一只雀鸟,窗前的一朵蝴蝶。仙人隐于万物之中,既是慈悲,也是自保。

他静静聆听着人间的种种,是不息的陪伴与最终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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