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来自 Pixabay 网,本文首发于《财新周刊》 2024年05月27日 第21期。
2006 年,日本通过了《推进观光立国基本法》,将旅游业定位为“日本恢复强大经济的重要增长领域”,作为 21 世纪日本的支柱性国策,吸引包括亚洲在内的全球旅游需求。该法自 2007 年开始实施,2008 年还成立了日本政府观光局。
观光立国政策的积极推进取得了巨大成效。2006 年之前,入境日本游客仅为 733 万人,到了 2019 年,游客人数 3188 万,增长了近 4 倍。观光局的数据显示,仅 2024 年 4 月一个月,来日本观光的外国游客 304 万人,超过 2019 年同期的 292 万人,与疫情前相比有增无减。
在申办 2020 年东京奥运会的时候,日法混血女主播泷川克里斯特尔(Christel Takigawa)作为申奥大使,发表了有关“おもてなし”(omotenashi)演讲。“おもてなし”在日文中是“款待”之意,体现了日本人无微不至的待客之道和对细节的极致追求,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日本的国际形象。
日本文化,尤其是动漫书、动画电影、电子游戏等流行文化,在全球范围内具有广泛的影响力。我当年在美国居住的地方不过是个中型城市,每年当地的科学馆都会有宫崎骏的电影节。另外,正如前面文章提到过的,日本企业的国际化也非常成功,从品牌到市场,在很多市场细分领域都在国际市场中大有作为。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日本都是世界上领先的国家,特别是东京,国际大都市的地位似乎更是理所当然。然而,当你真正融入其中,体验却有相当大的落差。所以这一篇我和大家聊聊,在社会层面,日本和“外国”的关系——一方面非常开放,一方面又油水不融。
失败的英语教育
我的孩子们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是一个土生土长、刚做了奶奶的美国人。她知道我们要去日本,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作为英语老师,在日本住过两年,学会了日语,而且她和先生就是那时候在日本同一个项目中认识的。
于是我知道了这个叫JET(Japan Exchange and Teaching Program)的项目。简单说,就是由日本外务省组织外国人来日本教外语。从 1987 年开始,有 7 万名各国年轻人陆续通过这个项目来到日本,近 4 万是美国人。2024 年申请人数约 4000 人,大概 1000 多人可以得到机会。
我在日本遇到不少在这里工作生活多年的“老外”,从公司创始人到国际学校校长,都是多年前经过这个项目来到日本,然后因为各种机缘留下来的。由此可见,这个持续多年的途径,对在日生活的外国人社区形成的影响;也可以管中窥豹看到,日本对于外语教学的重视。
然而,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努力,日本学校体系也有很多资源和努力放在英语教学上,受过英文教育的日本人的英文沟通整体水平仍然不高。哪怕是在外企,职场人的英文读写能力并不算低,但口语交流能力则是相当低下的。
我 2006 年刚开始在美国的麦肯锡工作时,在日本出差几周,很快就发现日本同事和客户的英文电子邮件都写得很好,但语言交流比较困难。麦肯锡的日本雇员都是要通过英文面试的,理论上工作语言也是英文。当时一位东大医学部毕业的同事,做过几年医生,也到英美国家交流过,但是说起英语来非常紧张。另外一位同事在日本外务省工作过,讲英文也困难。
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人在东京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他们俩跟我说,“你叫服务员点菜吧,因为你的英文好,我们会更被礼遇。”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管从什么角度讲,从毕业的大学到出国的经历,到从事的职业,他们都是社会精英。但是在东京的西餐厅吃饭,还会觉得自己英语不够好,而不会被尊重。
▲ 来自Pixabay网
我们当时的客户,是一家外资药企在日本的分公司,理论上也都是会讲英文的。但每一次开会气氛都很凝重,因为汇报项目进展要用英文,客户比我们还紧张。他们从来不问问题,也很少发表评论。有一次已经讲到了 PPT 的第 100 页,终于有一个人发言,说请回到 80 页,我对这个注脚有一个问题。当时感觉到他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问出来的。
英文对我来说也是外语,我能理解这种困难和紧张,但似乎日本人的困难和紧张程度要高许多。作为对比,同时期的北京或上海,外企中国员工的英语沟通水平都比日本要明显高很多,虽然发音远不完美,但没有惧怕感,提问讨论也都很积极。这种自信也是在日本年轻人里很少见到的。
时隔 20 年,2023 年再来日本,我有些失望地发现,他们英语沟通的水平并没有真正改善。
我需要开一个银行账户,于是带好各种证明,约上会讲日语的朋友,一起去东京港区使馆区的一家银行,接待我的银行职员是一位看上去 20 多岁的女性。她态度非常周到,解释也很耐心,但当她发现我不会讲日语的时候,面露难色。通过朋友的翻译,我得知我所申请开办账户的这家银行支行,没有职员会讲英语,所以他们不能为我开户。理由是,未来如果银行打电话联系我,可能无法沟通。
银行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英文,而谢绝给外国客户开户,让我很惊讶。这是外国人居住比较多的区域,我做的只是很简单的开户存钱的业务。这位女性这么年轻,能在东京使馆区的银行做职员,应该毕业于很好的大学。日本的公立学校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有英文教育,女孩从中学到大学,至少学了十几年英语,达到基本交流水平的期待应该不算高。日本也没有专门给外国人办理业务的银行,所以到现在我也没解决这个问题。
我和外国朋友分享这次经历,发现他们也有类似的感受。其中一位说,终于碰到一个英文很好的,一问,原来是中国人。他后来发现一个规律:“一般在服务业英文好的亚裔,不是中国人就是韩国人。”
我对自己被拒绝开户自然是不快,但还是很幸运的,身边有精通日语的朋友,能够帮助解决很多生活上由于语言所产生的障碍。在日本社会生活,如果不懂日语,的确面临着无法想象的困难。我的一位作家朋友去年移民日本,想把家里的煤水电费与银行卡绑定,自动扣款,也由于日语不通,耗费了大量时间,还是未能实现。
2023 年,瑞士国际教育公司 EF 教育优先(EF Education First),收集了全球 220 万人参加的免费在线测试数据,对 113 个非英语国家和地区的英语能力进行排名和评级。这项调查证实,我和朋友们的感受并非弧例。
在调查的亚洲 23 个国家和地区中,新加坡排名最高,位居第 2;菲律宾第 20,马来西亚第 25,中国香港第 29,韩国第 49,中国大陆第 82,这些得分均高于日本。日本位于第 87,显示其英语能力处于上述调查中设定的 5 个级别中的第 4 级,即“低水平”(64—90),也是发达国家中排名最低的。
更要命的是,从 2011 年开始,日本的排名逐年下降,而且非常明显,从第 14 位(那时候有40个国家和地区参加排名),到 2023 年的 87 位(113个国家和地区参加排名)。
无所不在的“耻感”
为什么日本人英语不够好?有一种理论是,日本注重自己的文化传统,不喜欢说外语。我觉得这个解释站不住脚,如果真是这样,公立教育体系完全可以不那么花大气力教英语,实际上日本从 100 多年前的明治时期就开始了英文教育。
从 2002 年开始,英语成为日本初中学生的必修课;从 2011 年开始,向下调整到小学五年级开始英语必修,每周两节课;2020 年开始,调整为小学三年级开始必修。明明是国家社会调动了那么多资源,老师和学生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却没有收到有效进行国际沟通交流的成效,那说明不是学习意愿的问题,而是学习方法出了问题。
▲ 日本从明治时期就开始英文教育,图为神户女学院科学楼,该院创办于1875年。图:Miya
▲ 神户女学院校长的房子,当年学生们在这里喝下午茶,和老师用英文对话。图:李一诺
在一次教育相关的会议上,我见过一位很优秀的日本妈妈。她明显听得懂英文,但是说不出来,一直通过翻译和我很热切地交流。最后她让翻译告诉我,很羡慕我可以说流利的英文,而她像很多日本人一样,开口说外语有一种“耻感”。
这所谓“耻感”,就是觉得如果自己说得不正确、不完美,索性就不开口了。事实上,学习任何一样新东西,都要经历从不会到会、从不好到好的过程。只因为怕“耻感”而不开口,无疑是断掉了学习的必由之路。
当然也见过成功的案例。我有幸结识了一群很特别的日本老太太,她们年龄都在 70 岁以上,无一例外英语都非常流利,有年轻时去美国留学的同声传译,也有没去海外留学过的英文翻译。上野千鹤子老师的英语也非常棒,我们在一起聊家庭、聊教育、聊日本的女性问题,完全感受不到我自己不会日语所带来的障碍。
这些女性中,有几位年轻时就读于神户女学院的英语专业。这所学院创立于 1875 年,是美国女传道士塔尔科特(Talcott)和达德利(Dudley)建立的。我有幸受邀参观了现在仍然充满活力的神户女学院,被植物园一般美丽的校园、百年前留下的建筑风格所震惊。当年坐落于一片农田中的园景,像处于另外一个世界,很有些斯坦福大学的影子。我想,这类学校与 1864 年在北京创建的贝满女中、1881 年在上海创建的圣约翰大学类似。建校之初,学校就秉承着通过教授英语这一技能,让学生能够向各自理想的方向发展的愿望。
眼前这几位老太太,50 多年前入学时候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完全没有英文基础。一入校便浸淫在英语环境中,不仅科目课时多,其他科目、礼拜和《圣经》学习等也都使用英语,这为学生提供了大量的英语实践机会。老师们采用直接教学法,不是通过日语,而是直接用英语进行口语练习和发音指导。除了这种练耳朵方式,也通过反复朗读实用英文,练习发音的正确性和流利度,从而有效提高口语能力。
▲ 2022年,张启迪带着一家四口搬来了日本。他们花费了不少精力,才联系上一家能说中文的国际幼儿园,但这同时也意味着更多学费。不到半年,儿子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图:张芮雪
关于日本人说不好英语,另一种解释是日语的音节简单,有一些小肌肉没有发育,形成了某种缺陷,所以天生说不好英语。但我遇到的这些女性的学习经历,证明这个理论也站不住脚,只要有方法、常练习,日本人是可以说好英语的。
她们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说最紧张的就是每周要去校长的住所(校长住在校园里)参加下午茶,必须和老师用英文对话、回答问题。一方面战战兢兢,一方面也就是通过这样一次次战战兢兢,练就了好的口语。这些女性现在还工作在日英翻译的第一线。
日本一批精通英语的女性,几乎都是由类似的女子学院培养出来的。比如著名翻译家、将《绿山墙的安妮》翻译成日文的村冈花子,毕业于东洋英和女学院;日本即将发行的新版 5000 日元纸币上的人物津田梅子,是第一位赴美留学的日本女性,她创立了津田塾大学,专业培养女性英语人才。从文献中得知,这类女学院的教学方法,与神户女学院几乎相同,都是重视听说练习,通过反复朗读来提高发音和实际应用能力。
看她们的经历,可见有效的英文教育,首先需要有一个去除“耻感”的环境,然后辅以正确的语言教学方法。但可惜的是,这条百年前就被探索出来的成功之路,到现在并没有被发扬光大,仍然是一个例外的存在。
有趣的是,“耻文化”一定程度上也是外来词。从未到过日本的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里阐述了“耻文化”和“罪文化”两个概念;她认为日本是前者的代表,而西方社会,特别是受基督教影响较重的社会,则偏向于后者。在“耻文化”中,社会的规范和期望对个体的行为有着决定性影响,人的行为首先要避免社会的非难和羞辱。在这种文化中,羞耻感来源于外部的评价和他人的看法。为了逃避犯错的风险而羞于开口,于是形成了恶性循环。
对这一观点,我从一位菲律宾朋友那里也得到了验证。她在日本公立小学担任英语助教。公立小学的英语课一般有两位老师,主教师由日本人担任,另一位助教由母语为英语的外国人担任。她说,几乎没有英语老师主动与她在办公室里交谈,但私下场合,还是有些人愿意用英文交流沟通的。日本人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英语,尽管在我的菲律宾朋友看来,他们其实说得还不错。
从 2006 年我到日本出差,到 2023 年起在日本居住,长达 18 年,一代人成长起来,但包括英语在内,一些教育问题似乎并没有本质的改变。像一个困在墙角的扫地机器人,努力地转,但是在原地打转,似乎需要有一双手把它抱出来,重置开始键。
不可见的移民群体
英语是日本与世界交互的一个侧面。据日本 2022 年官方数据,长期居住的外国人有 300 万左右,占日本总人口的 2.5%,这一数字还在逐年攀升。在美国,出生在美国以外的长期居住者占总人口的 15% 左右,加拿大是 20%。当然日本和美国、加拿大不同,并非移民国家。
在日本的 300 多万外国人里,中国人占比最高,有 70 多万,占外国人总数的 25%;之后依次是越南 16%,菲律宾 14%,韩国 10%,巴西 7%,尼泊尔 5%,印尼 3%,美国 2%。
长居日本的外国人大部分生活在大城市,那里的城市服务国际化程度相对高。我 2023 年刚到东京时,前往区行政大厅办手续,印象最深的是一本厚厚的便民手册,从孩子上学、健康检查,到垃圾分类、图书馆分布,事无巨细,均囊括其中。所有内容都有英语、韩语、繁体和简体中文。
近年来,日本出台一系列政策吸引全球人才,比如高度专业人才签证,根据申请人的学历、工作经验、年收入等因素评分发放。大学和教育部门积极聘请外国教师和科研人员,“外语指导等外国青年聘用项目”(JET)也在持续吸引大量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到日本教本国语言,同时体验日本文化。
在日本的外国人中,按国别划分领域很明显。中国人和韩国人大部分是留学生、职场人或者经营者;各地的旅店、温泉酒店、街头便利店,可以看到很多说着流利日语的东南亚裔打工人。
长久居留的外国人,在日本的公共事务中基本是失声的。移民很明显被视为“外人”,其中的青少年往往遇到就学、就医等困难,有的在学校遭受排斥或霸凌,在社会公共讨论中可见度较低。一些非盈利组织会提供支持,也有政府发声,但整体上仍属于比较边缘的议题。
有一家非营利组织专门为来自中国的青少年做心理支持,创办人 15 岁从中国来到日本,遇到青春期融入日本的多重困难。她自己成为妈妈后,成立公益组织,帮助了很多华人青少年和华人家庭,比如家长语言不通,她会志愿协助他们和学校沟通。但这种个体和草根组织的力量有限。
最近在日本一位叫副岛淳的艺人知名度很高。他是混血儿,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非裔美国人。副岛淳遗传了父亲的基因,身高 195 厘米,黑色皮肤,一头卷发,在“异种人”的外表下面,是货真价实的日本人。他不会英语,22 岁之前没有离开过日本,甚至与亲生父亲也未曾见过面。由于他的外表,小时候他一直被歧视和霸凌。
▲ 艺人副岛淳是日美混血儿,小时备受歧视
▲ 津田梅子是第一位赴美留学的日本女性,也是即将发行的新版5000日元纸币上的人物
▲ 毕业于东洋英和女学院的村冈花子,翻译了《绿山墙的安妮》等许多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品
作为一个发达国家,日本在接受难民的问题上的表现,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日本和外国的关系。
据 2023 年的数据,有 13823 人在日本申请难民认定,其中 303 人被认定,认定比率仅为 2.19%。世界各国具体情况不同,不能简单作比较,但日本的难民认定数在全球范围确实低得少见。例如,2020 年对叙利亚难民的认定率,德国为 78%,美国为 62%,澳大利亚为 89%;而在日本,从 2011 年到 2020 年间,共有 117 名叙利亚人申请难民认定,只有 2 人最终被认定。
前段时间,我读到一本书——《故乡,我可以这样称呼吗:6岁成为“移民”的我》,35 岁的纳迪讲述了两伊战争结束后,年仅 6 岁时她与家人移居到日本的故事。这本书主要描绘了纳迪的自我发现、身份认同,但也折射出日本难民政策的一系列问题。
首先,对于难民的审查过程非常严苛且不透明。很多时候,即使申请者提供了充分的危险证明和背景情况,依然会因不被视为具有“特定的个别风险”而予拒绝。纳迪的家庭,在面临严重生活困难和安全威胁的情况下,仍要担心难民申请可能因为种种官僚原因而被拒绝。
书中纳迪朋友的奶奶会当着她的面儿说,“不要跟外国孩子玩儿。”学校的老师会问,“伊朗是否有原子弹?”这种和孩子年龄不相符的国家政治问题,显示整个社会对外国人,特别是欠发达国家来的外国人的排斥。
这个女孩提到,“不应该仅仅把外国人视为劳动力,而是作为社区和社会的一部分”;需要进行“内在国际化”——也就是打破现在这种“油水不融”的状态,正视这些群体,构建有机的社区。
这种构建,对于包括日本的世界上非移民国家是非常困难的。但由于自身劳动力的短缺和对人才的需求,如何接纳外国人并共同建设社会,又是日本不得不面对的重要议题。
“日本观察”这个系列共四篇,这些文字是我在日本一年来浮光掠影的思考碎片。我感受到了日本方方面面的美好,也看到这些美好之下深层的矛盾。
日本对传统文化的保护令人羡慕。原本日本京都是模仿中国西安这座城市建成的,但它现在有 17 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世界文化遗产,很多是至今保存完好的建筑,而西安却只有 6 处。但另一方面,日本又有强大的集体惯性,哪怕是明显有问题、不合理的事情,也似乎很难改变。
禅宗从中国传到日本后别开生面,路边很多寺院。我每次走过,都感叹日本这个地方,一方面处处禅意,一方面处处执着。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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