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5 月,我们组织了一场赴日文化教育游学,在各位伙伴的共同努力下,幸不负所望,圆满收官!在大家的建议与鼓励下, 今天中午我们特地请来几位“过来人”限时返场,讲讲他们的选择路径与甘苦故事。
还有个好消息,金秋11月,我们的教育游学将再次开启,几位长期生活在日本的中外友人将作为嘉宾,陪我们一起从内而外地“透视日本”。我们相信,在与各行业的专家深入交流的过程中, 您对日本社会、文化和教育都会有新的见解,并在这个过程中,看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文末海报中有活动详情和咨询报名信息,期待在这个最美的红叶季与大家再次相聚!
2011 年是我在美国读完博士之后,进入咨询公司麦肯锡工作的第 6 年。也在那一年我成为了麦肯锡的合伙人。那个夏天我把 1 岁的孩子寄托给妈妈,另外几个朋友从美国和中国飞到坦桑尼亚,开始了第一次非洲之旅。
旅行一共三周,前一半是在 SERENGETI 国家公园 SAFARI,在开放的吉普车上看动物,轻松舒适。SAFARI 的游客里有很多亚裔面孔,大部分是中国人。后一半是爬乞力马扎罗山,需要五天走上山,最后一夜早上两点起来,去山顶看日出。缺氧,痛苦,但可以看到海明威笔下的“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山上的亚裔面孔要少得多,但几乎所有和我们打招呼的人,第一句话都是:Are you Japanese ?
这个体验,让我对那并不在场的“日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能吃苦,爱冒险。大概是这样一个形象吧。
2023 年,我受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邀请来日本看教育,是带着这样的印象和好感来的。在日本四个月的时间,我看了 8 个地区的 20 所学校,做了从文部科学省官员到一线教师的多个访谈。我看的有最普通的公立学校,也有各种创新学校。很多学校和教育者都让我兴奋,感动和敬佩。但在这些学校参访之外,我也在东京坐了无数次电车,在大街小巷路过了无处不在补习私塾和广告,看到了晚上和周末在各种为进入“好学校”而在补习塾里补课做题的孩子们。这些拼在一起,说实话,我对日本的教育和日本的未来,担忧多过了赞叹。不过我要先说明,我的担忧,不是因为日本教育有多“糟糕”,而是因为我对日本有更高的期望,对亚洲最发达国家的期望。2016 年,我接受了盖茨基金会中国首席代表的职位,举家从美国搬回中国。那时候我们有了三个孩子,最大的六岁,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和先生无知无畏地在北京做了一个小学校,一土学校。第一年有 33 个孩子,5 位老师。做这个学校是因为那时候从美国加州硅谷回到北京,对中国教育的观察和反思。我以为 21 世纪对“什么是好的教育”已经有了共识:是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育方式。但我们发现,那时候的中国主流教育和伴随我们长大的、几十年前的应试教育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因为有了技术,甚至更糟糕,我那时候见过几个所谓的技术创新教育产品,一个是放在学生头上,让老师监控打瞌睡的电子头环,还有某大科技公司成立的 10,000 人的教育团队做的一个产品叫“大力神灯”,就是可以让家长通过手机监控孩子写作业的一款台灯。这些能写进荒诞小说的场景,就在中国上演。为了看看什么是好教育,我在 2018 年去了芬兰三次,就是想知道为世界瞩目的好的教育体系是怎样的。70 年代芬兰就开启了教育改革,出发点就是意识到人力资源是他们最重要的资源,从 NATION BUILDING 的角度开启教育改革。改革的目标是“让家门口的学校成为最好的学校”,在体系上减少教育不均等,教育里注重独立思考,项目制学习,和团队协作。更重要的是,教师是最受优秀年轻人追捧的行业,最好的师范大学录取率在 8:1。这样 50 年下来,芬兰的教育改革的成果世界瞩目。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芬兰只有 1-2% 的学校是私立学校,而且这私立学校也是不收学费的,只是一种不同于公立的选择。这些当然离中国的现实很远,我们只能在自己出钱做的学校里做一些非常困难的推动。来日本之前我对日本的了解很少,但不需要是专家也会知道,日本老龄化严重,出生率降低,国家相对富裕,但自然资源缺乏。这让我很容易把日本和芬兰做对比。但我来了以后发现,日本不仅和芬兰不一样,更糟糕的是,日本更接近中国的样子:补习班,和为了上补习班要上的补习班;每周考试,按照成绩调座位;为了孩子的补习班学费和无处不在的竞争而劳累奔波的家长;利润丰厚,网点遍布的私塾公司;大街上 XXX 个学生去了东大的显眼的广告牌。2023 年春天,东京都有近 18% 的孩子参加中学受验。18% 单独看似乎不高,但是英国美国的私立学校,不过 10% 不到。而且这些私立学校大部分是不需要考试的(很多是教会学校,不同选择学校)芬兰就更是了,只有不到 2% 的私立学校,而且是免费的。如此对比,18% 是出奇的高!我在 SAITAMA 的一所普通公立小学和老师们座谈,问有多少孩子上私塾。回答是 80%。接着是教师们的一声叹气。这些数据,让人感到日本的公立教育在隐形崩溃。学生疲惫,家长疲惫,家庭支付昂贵的费用,如果教育“结果”值得,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那结果怎样呢?根据东京大学铃木宽教授和我分享的材料,如果用 PISA 作为衡量,日本学生在小学和初中都很出色,15 岁以下年龄组,在发达国家里排在首位。但是在 22-23 年龄组,就在发达国家里垫底了。其中评分最低的三个方面,是“逻辑写作的能力”“清晰地与他人交谈的能力”和“说外语的能力”。而这几个方面,可以说都是在全球化环境中非常重要的核心能力。从 15 岁到 23 岁到这个明显下降,恐怕不是在这 7-8 年间发生了什么,而是使得孩子们在 15 岁取得好成绩的因素:大量学习,做题,记忆,这些占用了可以发展这些能力的时间,破坏了相关的能力。(比方说大部分做题和考试是选择题,不需要逻辑写作,英文的口语不受重视,没有时间,和人清晰交谈就更不会被考到了。)所以,这一场从八九岁到高中毕业的补习班轮回下来,日本年轻人更优秀了么?更创新了么?日本作为一个国家更强大了么?似乎没有吧?那这一圈,为了什么呢?我和日本学者探讨这个问题,他们都觉得比较无奈,认为这是市场的力量,是家长的选择。2023 年 6 月,我和在芬兰的美国教育学者 Samuel E Abrams 有一个对谈。他出了一本书《教育市场化的边界》。我和他说起我看到的日本教育的现状,他听了以后用了一个比喻,说这些私塾广告,就好像是体育比赛里兴奋剂的广告。这是政府监管的缺位。并不是民主国家就无法约束市场,民主国家都在约束香烟的广告。奥运会不可能有明目张胆的兴奋剂的广告。我觉得这个比喻非常恰当,私塾是教育的兴奋剂,这个兴奋剂能卖出去有几个前提,第一个大家参加的是一场比赛,要排名,要比你的邻居好。第二,比赛胜出要靠吃兴奋剂,第三,这个兴奋剂用起来是合法合理的,有交易市场。所以首先要反思的就是,教育是不是一场比赛?其实这种“竞争”与其说是一场比赛,更像是一个剧场效应。本来大家坐在那里看戏,一个有资源的人买了一个板凳站了起来可以看得更清楚,剩下的人为了看清楚,不得不也去买个板凳站起来,那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大家并没有看到更好的戏,除了卖板凳的那个人,没有一个人是赢家。在中国,很多人有一个预期,就是中国人口降低了,教育就不这么竞争激烈了。但我看到日本就理解完全不是这样的。日本在 2009 年大学学位数就高于适龄人数了,但是这些年竞争不降反升。我认为核心原因是体系的设计是“限制入口”,所以在入口就形成了竞争的市场。东大是入口,为了进东大,要进这几十所高中,为了进这几十所,要初中就进去,为了初中,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准备考试,为了进好的私塾,需要二年级就开始上私塾。如此一步一步把整个基础教育和孩子们的童年卷进了绞肉机。好的教育体系,应该是“宽进严出“的体系。随着 AI 技术的发展,所有的学习知识都是可得的,教师资源短缺也是可以通过技术缓解的。日本在这方面也是有基础的。但其实核心难题永远不是技术,而是对教育体系的思考和重构。我在从美国看中国教育的时候,最大的感触就是,中美的不同,当然有文化、政策和体制的问题,但说到根源,中国教育里那看不见的深层驱动力,是恐惧,上千年的科举制度,没有保障的社会,随时可能发生的灭顶之灾,带来的中国人的集体恐惧,使得教育成为大家认为的可能摆脱某种厄运的工具。而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就和中国走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二战之后有了真正的民主宪政, 70 年代开始创造了世界奇迹。我在萩市看过吉田松阴的松下村塾、也看过福泽谕吉一百多年前的文字。这样的历史在百年前的中国也有类似的发生,但都被后来的一次次运动覆盖了。和日本的自由学园,同志社中学的创办者同时代的中国人,胡适、陶行知、蒋梦麟、晏阳初在百年前在中国做过类似的事,但当时建的学校现在都早已无处可寻。所以当我看到这些在日本矗立百年,仍然蓬勃发展的学校的时候,可以说无比羡慕,感慨万千。而可悲的是,在 2023 年的日本,这些学校和教育思想并不是主流,在一个有了 80 年宪政民主经济稳健的日本我还是感受到了这种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在电车广告的那些虚假笑容里,在为孩子的私塾和学校奔波的父母的脸上。而通过这一切,这恐惧也传递给下一代,使得教育像是只为了找一个稳定的饭碗,而无关创新,解决困难的问题,和面对日本真正的外部和内部的挑战。同时作为一名女性,我看到的日本教育和职场里的性别不平等,也是让人深深担忧的。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日本的有识之士醒来和发声,重新找回自己教育里这些金子一样宝贵的东西,为更好的日本,更好的亚洲,重塑日本教育。后记:和很多中国人一样,我熟悉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和小林宗作的巴学园的故事。我觉得这些发生在 80 年前的动人的日本教育的故事和后来被世界瞩目的芬兰教育,本质上是一样的。创造了 70-90 年代日本经济奇迹的一批人,就是 80 年前的教育的成果。那一代人,父母大都是农民,但是有着对教育本质的理解,所以成就了一代人,也成就了日本的腾飞。现在有了学历学位,教育却迷失在商业产品里,和教育的本质越走越远了。
我希望日本能回溯自己教育里这些金子一样宝贵的东西,毕竟是这些,成就了那乞力马扎罗山上的日本人。
(本文首发于日文杂志《Wedge》,文中图片为杂志插图。)
11月,我们将组织新一次的赴日文化教育游学团,与在日本常年生活的华人朋友、日本本地人一起“透视日本”,近距离地看日本的社会、文化、教育。
在我们的“导游”中,有在日大学教师,有教育学博士,有曾经在日本政府前官员的日本朋友;有在日本财经省一线的记者,还有在日成功的企业家、创新教育研究的专家;除了这些看上去金光闪闪的人,更可以接触到真正在日本知名企业工作多年的华人女性,协助留学生考上日本顶尖高校的金牌讲师,更有在日本二次创业的中年出版人,支持中国家庭寻找合适的国际教育的资深咨询师....
在一周的时间里,通过与这些在日本多年的各行业专家深度交流,将带大家浸入式地感受日本的社会、文化和教育,从内到外透视日本,看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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