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本名韦光榜，布依族，贵州贞丰人。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诗人协会副主席，黔西南州作协常务副主席，文学双月刊《万峰湖》执行主编。曾获第十四届中国人口文化奖，贵州第二届专业文艺奖等。著有《风在拐弯处》《牧之诗歌选》《魂牵梦萦》等十三部文学专著。
南盘江，北盘江
时空交错，灵动的光
涌向滔滔江水，问苍茫大地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谁主沉浮？
——题记
1
无法抵达故乡的雪
以一种岁月独特的方式亲近你
——南盘江，北盘江
而我，开始遗忘目光所及的尘事坍塌
却在心里雕刻你翻滚的浪花
与一棵悬崖上的苦楝迎风伫立
时间开始断裂
雨声与你的涛声
填满我的夜色，野渡无人
一叶岁月的孤舟
在你的怀里选择做一尾鱼
我在融入你波涛的挽澜河里洗涤尘埃
随手捡起的鹅卵石弥漫着童年的记忆
过去的青春、树林、河流、小船……
都在审视我内心的天空和河流
而岁月犹如古驿道上滋生的苔藓一样
在时光中和我渐行渐远
2
大地、云朵、彩虹、稻谷、生命……
月色、阳光、远方、希望、大海……
都在你的波涛中，都在你的浪尖上
泅渡悠远的江湖，红尘的弯曲
让我们在血液里找到灵魂迁徙的方向
和飞翔的雁阵一起，一路南行
岁月在你的涛声里左冲右突
而你岸边的山谷，一盏亮着的灯
正引领迷离的时光上岸
风，知道了鸟的想法
你江水的前方，我们陈旧的伤口
借着你的水势，和江东的草木
想象着挥舞过剑戟刀枪的祖先们
如何与历经烽火硝烟的人
潜伏在你的浪涛之下
任由峡谷边山崖上的十面埋伏
唤回岁月里浪花淘尽英雄的倒影
3
内心的血液涌动
一缕阳光，和我们无尽的岁月
在你的长河落日圆中清洗我们的灵魂
江雾中迷离的孤舟与尘世的喧嚣相撞
慢下来的日子，有我们轻抚的白发
和一束枯萎的野花，一起簇拥
你水的脊梁、涛的骨气
往事奔涌而来
我们被你江风吹落的思绪
和一只掠过你水面的山鹰一起
用心擀平不约而至的风浪
让星光、月光、霞光、阳光……
照亮我们的前世今生
和你转身的弯道一起
带走祖先们闪亮的英姿
4
季节之外
一草一木，一沙一土
都朝着你向海的方向挪移
岸，离我们很近
雨中缄默的坎坷变成了坦途
你岁月里的深渊，没有借水问路
苍茫千年，波澜万年的辽阔
告诉我们
人生的路，不在仗剑天涯路
而在坦然的心中，不停的脚下……
黄昏深处
南盘江，北盘江
你用不息的浪花淘尽英雄的岁月
滚滚红尘的背景和旁白
就是一条大河波浪宽
就是静默中随时有闪电、雷鸣
5
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
我们的祖先驾一叶扁舟
用川流不息的速度在你的滩涂
渲染着你的波澜不惊
和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
南盘江，北盘江
你怀中的石头被冲成了岁月的断章
旋转的水花，散成了我祖先的旧事
撒在我记忆的梦里
那些搬不走的沧桑岁月
和轮回的四季
拄着你的影子，在黎明前
让你江中的鱼，把天擦亮
6
此刻，江风一遍一遍吹拂着
柔软的时间，被江水隔离
山崖上的孤枝如母亲的白发
在黄昏之后，在江水退去的地方
与故乡的旧址，惊动那只衰老的橹
那些逝去的月影、传说、号子、驿道……
在我们的极目远眺中，把骨血
归还苍茫大地，把血液倾入江河大海
让我们的虔诚，在史书和圣人的诵经中
留下我们的诗和远方
时空交错，灵动的光
涌向滔滔江水，问苍茫大地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谁主沉浮？
而圆月高悬，江湖远阔
芸芸众生，天涯若比邻
在南北盘江两岸，看旭日东升
看孤帆远影碧空尽
而长亭外古道边，一群搬家的蚂蚁
正在风雨兼程，为另一个方向
释放岁月的囚禁
而我们的岁月之河，于秋风中
等一场来自故乡的风
在南盘江，北盘江的上空
惊起一片繁花，一树菩提，一群雁阵
与南北盘江融为一体（节选）
风吹故乡
逶迤的南北盘江在辽阔中
让所有的骨血与灵魂
都落叶归根
——题记
1
撑一叶方舟
在古渡边，守候似水流年
在南北盘江的岸与岸之间
等待迁徙的鸟儿
等待斑驳的风声雨声
在夕阳西下，在一根缆绳
拨开的波澜里，如岸柳
与漫漫长路，目送远山云朵
2
时光在岸边打听盘江的身世
岁月用沧桑与沉默回应
而我们的祖先，正深陷在
迷离的峡谷，和南北盘江的水
在灵魂迁徙的方向
一路向大海奔去
我们被雨水江水冲洗的身体
在泅渡中，有泪水夺眶而出
与盘江融为一体
3
水的江湖悠远
南北盘江的雾霭在淡然中
不肯上岸，一朵浪花
像隐去的白云
深陷在我们正在下雪的故乡
让那些行走在江边的旅人
和走失的乡愁
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任江风将灵魂追逐
4
我们站在岸边哭泣
祖先一生的起伏与坎坷
在随江水不停地翻转奔突
在生与死的一瞬间
我们跃入南北盘江的勇气
在岁月里留下我们梦幻的脚印
裹挟着的泥土
有秋天金黄的玉米摇曳
而盘江水，永远向远方生长
5
祖先那只永不停歇的一叶扁舟
在往我们的血液里
输送时光的寂静与空旷
人间的苦与乐，在南北盘江的礁石上
在四季的轮回中
一边苏醒，一边新生
而我们，手捧着内心的太阳
在光与影中，敲击祖先留下的陶罐
沧桑的回声，有谷子拔节的声响
换来春雨送春归
（节选自长诗《盘江魂》，宁夏人民出版社，责任编辑 杨敏媛）
（刊于《民族文学》汉文版2024年第11期）
本刊责任编辑 金魏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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