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昉,湖南省宁乡市人,生于通道侗乡。湖南省怀化市作协名誉副主席。作品散见于《中国日报》《人民日报》《文艺报》《民族文学》等报刊,出版散文诗集《侗乡明月夜》、长篇散文《三省坡密码》等。
从流源出发
◎杨旭昉
孟夏之时,禾苗已经生长茂盛,田野一片翠绿。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下道道金光,大地渐渐地温暖起来。
就是这个时间节点,我们来到了流源村。
流源这个地名来得很简单,因其村寨中心有一条小溪流源自黄沙岗山脉,时而蜿蜒流淌在山脚下,时而缓缓穿行于田坝间,由北向南径流。小溪在水口与长板冲流出的另一条溪流交汇以后,至团伦湾处汇入玉带河,成为玉带河湿地公园的一条分支水流源头。于是,村里人便取名“流源”。
最早进入流源定居的是杨氏族人,杨氏之后,随之又有吴、侯、石、李、阳等姓氏民众迁入流源安居,历经千年,形成现今布局,流源至今保留的侯家寨就是例证。流源杨姓是村里的主要姓氏,占据百分之九十多的人口比例。
第一次到流源,还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那时,高中毕业的我响应国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流源村隔壁的下乡园艺场劳动生产。某个秋日傍晚,园艺场的几位员工相邀一起到流源去唱山歌。银色的月光洒向大地,古老的木屋星点般散落在夜的田野上。风,徐徐吹来。与流源的青年男女对了一晚上的山歌,结果,歌没有学会,流源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只记得流源崎岖的山路泥尘飞扬,田野空荡荡的,空气中夹杂着荒凉和寂寞,吊脚楼里昏暗的灯光,守望着一个个昏鸦匝绕的黄昏。
数十年过去,流源现在如何不得而知。此次来访定要好好领略一下流源的青山秀水,感受一回流源的风土人情。
杨友慧,一个热情的流源姑娘,美丽中蕴藏精明,和善中尽显智慧。村书记杨才安让她担任我们此行的讲解员。她说:“流源有故事。”
的确,流源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她与中国命运紧紧相连。1934年12月10日至13日,湘江战役之后,拖着疲惫身躯的中央红军翻过老山界,来到这里。中革军委第一野战纵队司令部、红军总部机关暂居流源村的桂花香老学堂。
1934年12月11日,长征途中经过流源的毛泽东、王稼祥、张闻天和他们的警卫员就住在圣宫。料想,料想,那一夜,在油灯下,那几张古铜色的脸凑在一起,讨论着如何改变原定计划,调整行军路线等问题。因为,第二天就召开了通道转兵会议。因此,流源应该是“通道转兵会议”的前奏序曲发生地。
夏日的流源村,灿如一幅亮丽的山水画。每一棵禾苗,每一栋吊脚楼,都充满热望。
流源的历史印记,需要整个身心去体会,去感悟。
在杨友慧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杨昌彬的家里。这是一个有两层木楼的四合院子,干净整洁。“一担皮箩”这个侗族同胞救治红军伤员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处。
杨友慧用深情的嗓音,为我们讲述“一担皮箩”的故事:
1934年冬天,湘江战役中受伤的红军战士邱显达,流落到流源村杨昌彬家中。他小腿受伤严重,溃烂生蛆。杨昌彬父子收留了他,并让他在家中养伤。年仅12岁的杨昌彬也参与照顾,帮助采集草药为邱显达治疗,每天为他清洗伤口。在养伤期间,邱显达给杨昌彬讲述红军长征的英勇事迹和打土豪分田地的故事,两人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两个多月后,邱显达的伤口愈合,为了感谢杨昌彬父子的救命之恩,他用竹子精心编制了一担皮箩作为留念。临行前,邱显达向杨昌彬父子连磕三个响头,承诺革命胜利后一定会回来探望。九十年过去,皮箩依然保存完好,邱显达却再也没有回来。杨昌彬坚信他还活着,苦苦等待了八十五年,直到临终也未能和邱显达再见上一面。
流源,这个留下红军足迹的侗族村寨,也留下了坚定理想信念、坚信事业必胜的红军精神。流源,这个小小的村庄,也因此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际。
走在流源的田野,心情感觉特别舒畅。到村部小憩,与杨长安书记交谈,他说:“发扬红军精神,搭起田园舞台,唱响振兴流源农家戏,是我们村党支部要做的事情。”杨书记用寥寥数语就把他们的思路梳理得十分到位,为了这个思路,支部一班人带领流源人出发了,供水扩网、农电改造、村道扩建、危房修缮、路灯安装,村子开始亮丽起来。青山、竹林、风水树、田园风光、吊脚木楼……一处处景点,串联起一个个故事,流源人的幸福建立在充满泥土芳香的红色土地之上。保持乡土本真,打造田园本色,深挖红色文化,流源人以满腔热情追求自己的田园牧歌。
流源,像极了一幅诗意悠远的画卷,简洁淡然。高远的天空、辽阔的土地、起伏的山峦、清澈的溪流,还有错落有致的吊脚木楼,一切都是画里的样子。四季更替,朝升暮落。流源人在田野上点亮神圣的火焰,以生命的方式叩击热土,用毕生的心血歌唱五彩缤纷的田园,在袅袅升起的炊烟里抒写激情岁月的乐章。
从流源出发,一路踏歌,我看到了革命种子的力量。
(刊于《民族文学》汉文版2024年第10期)
专辑责任编辑 杨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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